清晨,任家弟子依旧早早起床习武,而杨坎昨夜直至凌晨才睡,并未醒来,而同寝师兄均当他前日吃菌余毒未消,故未将其喊醒。
杨坎迷迷糊糊睡了许久,醒来之时已过正午,起身出门,感觉精神较之昨日,已好了许多。回想昨夜之时,只觉如梦似幻,不敢笃定其是否依旧为食菌所致幻觉,但昨夜院中所练剑法,却在脑中记得分明。
用过午饭,杨坎回到后院,见其余习武弟子正坐地嬉闹,等候教头到来。小皮抬眼看到杨坎,哈哈笑道:“喂,小师弟,你这吃了菌子回过魂儿来啦?哈哈哈哈。”
说罢,周围众人也一齐哄笑起来,虽然每年夏季,大家都少不了贪嘴吃菌,中毒送医经历,但每人中毒之后所见所为,均有不同,是以常被身边伙伴当成笑料。而杨坎前日中毒糗态,自然早被小皮传得人尽皆知。
杨坎教众人笑得羞愧难耐,挠头不语。听得小皮继续说道:“哎,我说小师弟,你那天坐在前院,眼睛都盯得直了,莫非你见那俩小人演的,是春宫之戏吧,哈哈哈哈。”
听得小皮身旁一人说道:“呦,小皮师弟懂得挺多嘛,想必这春宫戏,你也看过?”
小皮闻言,将头向上一甩,笑道:“哼,我告诉你,你们皮爷爷可是见多识广,什么东西没见过?哈哈哈哈。”
“净吹牛,马教头在的时候,你咋没这么能耐?”
“嘿,我那是不稀罕理他,就算马大宝在这儿,我也……”
小皮正得意呢,忽然一只大手重重按在小皮头上,便听有人说道:“我在这儿的话,你要怎样?”
原来,众人聊天之时,马教头早已悄声来到后院,而小皮适才言语,也被他前前后后听了个清楚。其余弟子见小皮又被马教头抓到个正着,皆掩嘴偷笑,而小皮慌慌张张转过头来,见马教头“慈眉善目”站在身后,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啊,马大宝在这儿的话,当然是你最有能耐啦,嘿嘿嘿嘿。”
小皮话音刚落,便见马教头抽出竹条,朝地上“唰唰”抽了两下,吓唬他道:“你又喊谁马大宝呢?谁让你喊我小名了?是不是今天下午又想让本教头多关照关照你?”
马教头还未说完,便听得前院有人喊道:“马大宝!马大宝!”
“哎呦喂,这又是谁啊,能别老是喊我小名成吗?”马教头一脸无奈,回头看去,道:“诶,二宝啊,你怎么来了?”
见得门口走来一位女子,约莫三十多岁年纪,头戴一顶白圆撮口帽,后缀薄纱,身着白绿净衫,素雅端正,风姿绰约。此人便是马教头妹妹,家中排行老二,故又唤作“二宝”。
只见马二宝急匆匆走到马教头身前,说道:“哥,四妹家闺女发高烧了,你快去看看。”
“啊?发烧了?送来医馆了没?”
“刚送来,正在前院诊病呢,你快去看一下吧。”
“哦,好好,我这就去。”马教头连应了两声,忙回头交代手下学生道:“你们几个先自行操练着,我马上回来。还有,前两天我教你们的东西,去给那吃了菌的补习一下。”
“哎,马教头,今天沐讲禅师怎么没来给我们授课?”小皮问道。
“人家是客人,你还想让他天天教你们这群皮猴儿吗?今天禅师身体有些不适,在房里休息呢,你们先好好练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马教头匆匆跟着妹妹回前院去了。
云南任家虽在武林之中颇有名望,但门下弟子却仅有寥寥数人。馆中除却马教头外,本还有另一位授业武师,但在前些日子被馆主派去京城寻找任学斌下落,故若马教头有别事缠身,而馆主等人又忙于解毒,这满院弟子便没了师父监看,开始自由散漫起来。
待马教头走后,便听大师兄对杨坎说道:“喂,那吃着菌的,你这两天落下没学的东西,我来教你吧。”
这大师兄乃是此届弟子之中最先入馆学艺之人,虽也同在馆中住宿,但杨坎并未同他说过太多话,仅知其姓李名翔,昆明人氏,在此习武一年出头,其余便不知晓了。
杨坎听得大师兄要助其习武,心中自然高兴,回道:“那就多谢大师兄指点了。”
杨坎中毒卧床两人,恰逢马教头教了些实战技法,大师兄先将动作要领简单做个示范,见杨坎架势摆得生疏,便说道:“你这样子不对,手脚分得太松散了。要不这样吧,这两天教头讲的都是些拆招打穴技法,不如你来作势打我,且看我如何反制。”
杨坎欣然说道:“甚好,那敢问大师兄我当如何攻你?”
“你且这样,向我胸口扑击过来。”大师兄说着,后退两步,又转头对小皮说道:“小皮师弟,你可看好了,我是怎么打的。”
“哼,我才不看嘞。”小皮倒不想理他,将脸别过一边,自顾吹着口哨。
大师兄见小皮不予理睬,也未再管他,便让杨坎动手。杨坎应了一声,便佯装饿虎扑食之势,扑击而来。而大师兄嘿嘿一笑,立即束身右闪,让杨坎一招走空,接着乘势左转,借着拧腰转胯之力,疾出左拳扫击杨坎头部,引他藏头躲避,再出右手剑指点向杨坎脑后枕骨穴上。
杨坎受此一招,只觉脑后重遭一记闷击,而后背脊瘫软无力,当即跌跪在地,所幸双手尚可撑扶地面,才不至摔着。小皮见况,忙起身跑来察看,见得杨坎脑后已浮出一块淤青,便抬头朝大师兄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又不是打架,怎么下这么重手?”
“看不出来,你跟他还混得挺熟呢。”大师兄应了小皮一句,转而朝杨坎笑道:“小师弟,这可都是截击制敌之法,若真到拳脚相搏之时,这等劲力还差得远呢,你还吃得住么?”
杨坎咬牙站起身来,强笑道:“不碍的,此等力道若不习惯,他日比武之时岂不要吃了大亏?不知大师兄还有何招式指点在下。”
大师兄见他还要试招,鼻中哼笑一声,说道:“那好,这次你再以弓步出拳,看我如何应对。”
“好!”说着,杨坎化步为弓,直出右拳打去。这回,杨坎此拳可是实实在在朝大师兄头上打去,可大师兄也当真有两下子,只见他向左横马急避,速以左手钻出,轻架杨坎右臂之上,以消其劲力,再借杨坎猛冲之势向侧一捋,便使其破了重心,向前扑倒而去。同时,大师兄拧腰右转,跟步向前,疾出右拳打向杨坎颈后之哑门穴去。
这一手,杨坎倒是早有防备,只见他向前趔趄之时,有心侧眼向后瞟去,见大师兄出拳欲进,忙抬起左手护住脖颈,恰好挡下此招。大师兄见此拳遭破,竟未罢休,反倒抬起腿来,朝杨坎屁股上狠狠踹上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小皮见大师兄使坏,急道:“马大宝教的招式里,哪有这一招?”
大师兄转脸对小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比武之时,一招一式哪能分得清明?若是规行矩步,不知变通,那才是真傻子,哈哈哈哈,你可要老实跟师兄我多学着点。”
“呸,谁要学你那些下三滥打法。”小皮啐了一句,转而向杨坎说道:“小师弟,咱不跟他学了,让我来教你。”
杨坎倒也年轻气盛,在人手下吃了暗亏,哪肯善罢甘休,只见他对小皮摆手说道:“大师兄言之在理,这招法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在这上面,我还要想大师兄多多请教呢。”
大师兄闻言笑道:“怎么,小师弟还能继续讨教吗?我这还有一招,马上教你。”
却听杨坎回道:“恕在下愚钝,刚才那两招我还未领会通彻,不知这回可否让大师兄佯作进攻,让我试着拆解一番?”
“好啊,那你可接好了。”
话音未落,大师兄便一拳猛扑过来。杨坎赶忙跳步右闪,学着大师兄方才动作,引手搭腕,卸其冲力,而后起指向大师兄颈后点去。哪知大师兄早有防备,在杨坎搭手捋臂之时,借势侧身一转,左手化掌应击而出,不偏不倚撞在杨坎两指之上。
这大师兄本想欺他指力不挤,念是杨坎并无什么武学根基,若要以指对掌,非将这指骨撞折了不可。但杨坎自幼便从母亲处习得一些弹指功法,再加以茶楼之中数年苦练,故虽不通点穴之数,其指力却远超常人。
只见杨坎二指重重戳在大师兄肉掌之上,虽说手指被怼得生疼,却安好无损,可大师兄却被点在手心,嗷嗷痛叫。
“大……”杨坎本想问他是否有恙,可话才开口吐了一个字儿,便被大师兄一记闷拳打在腹上,顿觉站立不稳,上身前倾,双手搭在大师兄肩上撑着,才未倒地。
大师兄倒未闪躲,反而近身贴在杨坎耳边,悄声说道:“喂,我今天打了你,你也让我出了丑,咱俩这就算扯平了。但你以后别跟我小皮师弟走得这么近,若是让我瞧到,有你好受的。”
杨坎此时咬牙忍痛,憋的满脸虚汗,还未明白大师兄此言用意,便听得马教头走回来道:“好啦,我回来了,你们练得怎样?”
大师兄听得马教头回来,忙将杨坎推开,转过身来,故作无事一般,说道:“回教头,小师弟悟性不错,我将你昨日教的两招练给他看了,他学得很快。”
“哦,是吗,不错不错。”马教头笑道:“那今天我再教你们一招,叫做‘点打神阙’,哈哈哈哈。”
“教头,他……”小皮看不过去,刚要出言相告,却被杨坎拉住衣角,轻声说道:“没事,不必理他。”
马教头又教了众位弟子约莫一个时辰,便让大家散学回家了。杨坎出门用了晚饭,抬头见得天时已近黄昏,记得昨夜与沐讲禅师之约,虽不确定其是否为脑中幻象,也还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