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笑也不哭了,将头埋进膝盖,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夕阳透过窗子照进小屋,风过她凌乱的白衣,似水般,说不出的凄美。
受伤男子走进来,看着秋冷香的眼神算不得欢愉,说不上哀愁,说是毫无情感也不恰当,一定要下定义的话,便是复杂。
可惜秋冷香看不到,甚至没有发觉身边站了一个人。
受伤男子将秋冷香扶起坐下,倒一杯茶后,告诉秋冷香顾凡苼只是先行出山林,等解决完外界之事便回来接她回家。离开时只觉时间尚早,心疼她想要她多睡几分,便没有叫醒她。他为顾凡苼辩解说姑娘眼睛之事他全然不知,不然定不会先走一步。
他自称妄老四,说顾凡苼走前喂了药给他,解药需月服,如此便不担心他作妖。他早早便听到秋冷香得喊叫,迟迟不出现是因为恨二人打乱了他安逸的生活,他想让秋冷香自生自灭。又在听不到秋冷香声响后,怕得不到解药白白送命。
秋冷香端着冰冷的杯盏默默流泪,原来是自己错怪了顾凡苼吗?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朝着妄老四的方向说:“对不起。我饿了。”声音沙哑虚弱,听不出任何感情。
是该饿了。老四蹙眉转身去厨房端来了残羹冷炙。他是故意饿着秋冷香的,所以不论她睡多久他都不曾打扰。他想饿死她。
但是他怕死,他还想活。
还是那条小溪,那张小桌,桌旁的躺椅上还是那个姑娘,只是姑娘背后扇扇子的男子不再是之前的那一位。
不知道过了几日秋冷香才原谅顾凡苼的不辞而别,原谅他的不带自己一起离开。
平静的日子让她忘了取宝时的暗杀、坠在崖底的马车,平静到忘了他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逃亡。
她开始习惯在黑暗里穿衣吃饭、出小院荡秋千;习惯在黑暗里听风赏雨、上山闻花;习惯抱着抹布坐在棋盘前触摸纵横交错;习惯了身边的脚步声从顾凡苼变成了妄老四。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身上一日比一日寒,山风带来的花香少了,林间的秋千荡久了指尖会受不住了,渐渐,老四也不愿秋冷香再去屋外了。
雪落下来,抹布变成小白狐了。
有时秋冷香会觉着之前的一切皆为幻境,说不定只是伤了眼,而自己又看书成迷,艳羡书中角色,便辞职躲在乡间,找了位拿钱办事的护工,陪自己演一出穿越大戏。
想的多了,自己都差点信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一日,秋冷香被冻缩在床上不肯下来,老四见状避嫌,说是去山外采购吃食,早早便出去了。抹布最近也懒懒不愿进屋陪秋冷香,只愿窝在伙房借一丝厨火取暖。
却是这般景象不由让秋冷香想起来刚来到这个地方的那段时间,也是这般静,这般寒,却是有银灵空小相伴,不似现在,眼睛都一并给玩废了。
哪有惨到如此的女主,怕不是我给别人做配,还喜喜然不自知罢。秋冷香自嘲一笑,翻身又睡了过去。
正反是看不见的,睁眼闭眼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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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无福生下孩子,胎落八月。皇后悲痛欲绝,先是发落了伺候她的宫女太监,后命老御医随她一同回去了三王府。痛失皇孙皇上亦悲伤,上朝时满目失望连老臣都不忍多看。
偏偏三王爷同三王妃取宝失踪良久不得消息,一时间朝堂后院人人自危,皇城百姓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惶惶不安。
最日日祈祷的还是宫女太监,自皇后发怒斩杀无数晕厥清醒以后,性情大变,原先是走路怕踩蚂蚁,不敢高声语的弱女子,现在是横眉冷对千宫人,恨不得眼前所有均消失冷漠妇。
听说她接连几日拒绝见皇上;
听说昨日连五公主都被罚跪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前;
听说今日碎玉姑姑再次被罚俸;
听说...
万般听说,听得人心惶恐。
这一日,皇帝史无前例的没去早朝,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丞相带人入后宫。步公公再三去传,最终也只能摇头劝大臣们先行离开。求见未果。
却是在宫门前遇到了七王爷顾勍。
众臣刚瞧见宫门外马车一角时喜上眉梢,近期压抑的情绪一扫而光,不由三步并作两步,相互点头微笑跟着丞相往门外跑去,那一瞬,礼仪什么的便都是虚词,被抛之脑后。
丞相突然在宫门内停下,跟随其后的众臣以为他是想要以最好的姿态迎接顾凡苼,连忙整理衣衫。却是将眼光从他不苟言笑的脸上转到前方马车上的一秒,皆寂寥。
门外的顾勍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时间碰到本该在朝堂上的众臣,下马车的脚步一滞,不小心便踩空摔将下来。跟着他的小厮一脸不耐,待他摔得一个五体投地才上前虚扶一下他。
顾勍也不恼,只是不住的给小厮道歉,像是自己做错了多大的事一般,小心翼翼的,看着让人不知是该着急还是该心疼。
以丞相为头的众臣见状均黑了脸,虽早有耳闻跟着生母养在皇寺的七王爷被教育的甚是无用,难堪重用,却未曾想到是如此一个不堪法。又想到好不容易来的希翼被撕得粉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有另外任何一个皇子亦在此处,顾勍身边的小厮也不会被施以酷刑,可惜丞相盛怒,七王爷苦苦哀求也没能救得了跟随自己多年宫人的命。
出息。这是顾勍哭晕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秋月知晓此事时已过半月有余。自从她从宫里出来之后,便让如容不断出去查找顾凡苼的线索,她不信那么几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这导致她总能得到很多没用的消息,气得秋月想摔东西而不能。好不容易来了个有用的消息,结果还传回来晚了,她更想摔东西而不能而异常想摔东西了。
如容看秋月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恐惧的死命吞口水,她跟了她很多年,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果然,秋月招手叫她过去,瞬间腿软。磨磨蹭蹭过去会更惨,如容深知这一点。便是虽万般想逃,却还是走到了秋月身边跪下。
炼狱如歌。
院里的白孔雀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一盏茶后如容扶门而出,踉踉跄跄面无半分血色,偏偏这一盏茶里房间里不曾有半点声响,故众人奇怪也只能憋着。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个小厮方才在扫尘时不小心碰开了窗。
秋月依旧过着以往的日子,品茶赏花养宠听曲,但是她就是快乐不起来。虽皇宫之行以失败告终主人并无怪罪之思,但是想到自己本可母凭子贵,如今却和曾经一般无二,便觉着漫腹怨气急需撒。
可是如容不在,那...
“去安福寺。”
她怨她恨,她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平息心中之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