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就在都统郑畋传檄四方后,各路人马则也是为之一振,很快那邻道诸藩便就都做出了响应——先是西南行营都监杨复光统合了忠武军八千人马,开始向南边邓州方向挺进;紧接着,不久前曾投降黄巢,并被对方封为了河阳节度使的诸葛爽却也再次反正,只与杨复光南北呼应,开始对东都一带形成夹击之势;很快,早前便就曾在河中挫败了贼军攻势的王重荣则也行动起来,在与先前护驾有功的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合兵一处后,其便也开始向同州一带进发;最后甚至就连那北面胡将李克用父子也开始整顿人马,只打算率部南下助平贼乱。
这天掌灯之后,彭远则与沈明一起又来到了曹翔帐中。此时,曹翔、石绍正一同伏于案上不知写着什么。
“哈哈,曹大哥,石大哥,你们都听说了吗?”
刚一进帐,沈明也是就又吵吵起来。
曹翔则赶紧放下笔。
“听说什么?”
“曹大哥,听说北边那个人送外号‘飞胡子’的李克用……”
“哎呀,是‘飞虎子’!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彭远忙打断对方道。
沈明只一挠头。
“飞虎子?飞胡子?哎呀,不管飞什么吧,反正就是那个先前曾于来时路上救过曹大哥你们的人,听说他也正要领兵南下,来帮咱们一起收拾黄巢。”
石绍听后则忙也跟着将手里的笔放了下来。
“不错,我们已经听说了。”
沈明一愣。
“啊?合着二位哥哥你们早就知道了,那俺还在这里瞎费什么劲呀!”
说着,沈明只一屁股在边上坐了下来。
“诶,曹兄,你们这是……”
彭远忽好奇地朝桌上一指。旁边曹翔则轻轻吹了吹自己刚刚才写好的那封书信,随之递给了对方。彭远忙接过来仔细瞅了瞅。
“这么说……这么说曹兄你有意让自己堂兄他也一起出兵喽?”
“不错,想来堂兄曹存实也已接任天平留后有一段时间了,而既是眼下正值那讨贼除逆的关键之时,则我有意修书一封,只叫堂兄他帮忙从东边牵制贼众,但不知贤弟你又意下如何?”
彭远忙低头想了想。
“好虽好,只是……”
“怎么?”
“曹兄,想那天平诸镇也才刚刚遭贼子荼毒不久,可谓是元气大伤,只恐一时间还无法立刻就对贼众形成有力的牵制。”
曹翔听后确也是不无担忧道:“的确,贤弟所言我亦知之,可虽说如此,当下如此这般紧要之时,我曹家却又怎能袖手旁观?故而我已在信中言明,只让堂兄他量力而为,不必过于勉强,便能使那贼子分心一二也就可以了。”
彭远听完这才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石大哥,你这又是写什么呢?”
石绍一瞅只朝沈明招了招手,于是对方便也赶紧起身凑了过去。
“噢——原来石大哥你是想让婆留大哥也来给咱们帮忙呀!”
边上彭远一听则忙也从沈明手中取过那书信瞅了瞅。
“只是……只是这会不会有些‘远水难解近渴’呢?”彭远忽抬起头来道。
“元德兄,别急,你再接着往下看。”
片刻之后,彭远这才也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绍兄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石绍忙点了点头。
旁边沈明却只眉头一皱。
“大哥,你们这究竟是说什么呢,到底婆留大哥几时来呀?”
石绍则笑道:“老弟呀,你婆留大哥离咱们这里确实远了些,所以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来不了。”
“啊?合着不来呀,那石大哥你这是……”
石绍只接着说道:“虽然是无法立刻赶来,可让你婆留大哥给咱们壮壮声势也好嘛,更何况也许具美兄留在南边能给咱们帮上更大的忙。”
沈明却是不解地挠了挠头。
“想当初那黄巢贼众尚在江南之时,朝廷所倚重者无非淮南高骈,现如今关中形势却成了这般模样,那高骈自是难辞其咎,换言之,便是曹老将军与曹翊将军之死,他高骈则也是脱不了干系!眼下便就只有具美兄离对方那里最近,而也正如你们刚才于信中所见,我已将此前那高骈所做下的种种勾当全都一五一十向具美兄言明,倘是其能设法先赚那高骈出兵前来助我剿贼,则不单单只是对咱们这里会有帮助,到那时只要具美兄能瞅准时机从对方背后出手,如此一来……”
彭远闻言也是赶紧又低头朝自己手中那还未看完的书信瞅了瞅。
“啊!绍兄,你这是……”
“不错,元德兄,其实我早已想过多次,只要那高骈能先派人离开淮南,则具美兄他们便可借此良机乘虚而入,一举擒下贼子,如此既是为朝廷除得一害,更是替曹老将军他们报了大仇!”
“啊?!”
当即,曹翔、彭远只不由得纷纷大惊,唯有沈明却是给石绍叫好。
“没错,石大哥说得对,绝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那家伙!如此咱们在这边对付黄巢,婆留大哥则在那边帮咱们收拾高骈,这下国仇家恨便也就都能报了!哈哈,石大哥,妙计!真是妙计呀!”沈明高兴地拍着手道。
但彭远听后却是立刻摇了摇头。
“绍兄,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那淮南之地却不知又将生出何种变数?眼下剪灭黄巢才是当务之急,这报仇一事还须从长计议!”
“是呀,石老弟,刚才你我商议时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此事,不然我也就不会……”
可石绍却是急忙打断曹翔道:“曹兄,难道你忘了先前汝父兄都是怎么死了的吗?不错,便是他二人在与贼子交战中亡没,可你们大伙儿也都不要忘记,倘若不是因为当初那高骈畏贼如虎,只顾自己偏安一隅而见死不救,那二位将军又怎会死得如此惨烈?还记得曹翊将军身中毒箭却仍持缨而战,直至最后毒发身亡,立死于宋州城上;曹老将军则不顾丧子之痛忍泣割首,只带着你我转战四州,最后竟也是于郓州投水自尽,至今都还不曾找回大人的尸身,他们实在是死得太惨、太冤枉了!就在此来这一路上,我也是常常思之,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竟要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而现在我则也终于想明白了,虽然这一切并不能说就是那高骈一个人的错,可毕竟他也是难辞其咎,最起码曹老将军的死便是拜他所赐,而单凭这一点,就是再让他死上一万次也难解我等心头之恨!曹兄,难道你就不想为自己父兄报仇吗?”
曹翔闻言却不禁湿红了双眼。
“父兄之仇当然要报,只是……唉!”
石绍见状则忙又转过身来对边上彭远说道:“元德兄,难道你忘了当初在淮南时,是谁指使手下偷袭你我,竟要置我等于死地?若非那高骈为求自保而私通贼逆,甚至不惜下此毒手,则你我现在又何至于还要千里迢迢奔波至此,便是晓梅、刘大他们怕也就都不会遇害了!如此看来,那贼子高骈岂不早就该被千刀万剐才对!”
彭远听后却只忽然一怔。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此时站在自己面前之人就是当初那个曾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石绍。原本一向沉着冷静的对方,此刻却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反常?
“绍兄,你先冷静一下,你说的这些我们大伙儿全都明白,只是……”
“元德兄!”石绍却忽一摆手打断对方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又是什么,我不过就是想为朝廷除掉一匹害群之马而已,真不明白你们却为何会如此大惊小怪!难道我这么做不对吗,则你们又为何非要来阻拦于我?”
“石大哥,俺支持你!高骈那厮确是可恶,让石大哥你刚才那么一说,这会儿就连俺也都恨不能立刻将他撕个粉碎!”沈明只搓着手道。
石绍忙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头,而沈明则也接着道:“对了,要是不说俺也还真就差点给忘了,还记得当初贼军进攻咱的宣州时,那王大人……噢,就是石大哥你的姑父,不也曾派人向他高骈求过援,最后却也同样被拒绝了,这么看来那厮还真是……”
可刚说到这儿,沈明却又是忽然一愣。
“诶,不对呀,石大哥,既是那厮如此狡猾,则他此次能出兵吗?若是他还像从前那样不肯出兵,婆留大哥他们又该怎么动手呀?”
石绍听后则也是叹了口气。
“唉,的确,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唯一一件事,毕竟那高骈狡诈,所以便也就只能看具美兄他们能不能有什么好办法了,不过依我之见,以往若要那高骈硬碰硬去与贼子对战他尚心存顾虑,可眼下关中形势已变得对我军十分有利,如此他高骈该也不会错过这个既能向朝廷献媚表忠,又能趁机捞上一把的大好机会吧?”
沈明忙在边上跟着点了点头,可一旁的彭远却是依旧眉头紧锁。
曹翔在边上一瞅,于是只急忙打岔道:“好了好了,这件事便就先不提了,没必要非为了那么个家伙而坏了咱们兄弟的兴致,对了,沈老弟,方才进帐时你说什么来着?我记得你说眼下那北面的李克用也正打算起兵南下助剿。”
沈明一听。
“不错不错,正是!诶,曹大哥,之前你们不是还和对方挺熟的嘛,如此便快跟俺讲讲,那家伙究竟人怎么样,俺可是都听说了,那‘飞虎子’弯刀在手无人敌,曾使大弓射双雕。”
曹翔听了却只微微苦笑了一下。
“的确,早前或是机缘巧合,我们确曾与那李克用打过几次交道。”
“是呀,之前不就听石大哥说,那李克用曾在潞州时帮忙刀劈胡厮,后来又是他领人解了安邑之围,对了,他还送过石大哥一匹好马,甚至就连他那妹子……”
说着,沈明也是又瞅了瞅一旁的石绍,之后这才接着道:“如此看来那李克用倒也还算仗义,此番若是其真能领人南下助剿,则俺倒也还真是想和他会上一会,说不定对方也能送俺一匹好马呢!”
“只是……”曹翔忽犹豫道,“听说当年那李克用父子乃是因叛唐之故,他们一家这才北遁胡部,现如今其势复振便打算重新南附,也不知他们这次是不是真来助剿平乱的?”
“哼,我一猜曹兄你就得这么说!”石绍却突然从旁开口道。
对方一愣。
“早前还是在来时路上,曹兄你便就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起过,什么‘非我同类,其心必异’,他我就不明白了,那黄巢、高骈倒是与我们同为汉族,可我怎么就没瞅出他们的忠心来?如今社稷多舛,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既是那李氏父子有心助剿,则我们却为何就不能接纳他们?难道说就因为对方是胡人,所以一辈子便只能背负着‘异族逆臣’的罪名,还是我们自己其实太不能容人了?”
“老弟,并非是我对他们有何偏见,只是你想想看,当初咱们孤军北行,那李克用又何以会偏偏这么巧,两次三番总能于关键之时救下你我?还有他那妹子李莺,如今想起来却也是我当时太过多事,不然的话也就不会……唉,石老弟,该不会这本就是他们有意给你设下的什么‘美人计’吧?”
“哈哈哈哈……”
石绍却只忽在对面大笑起来。
“曹兄,你太抬举我石某人了!想我石绍本不过就是一效命军前的江南小吏,与他李家又是素昧平生,那‘飞虎子’凭什么竟要拿自己的亲妹妹做饵来诱我上钩,如此他又究竟图的是什么?再者说了,当初我见他李克用为人侠义,加之又曾几番出手相救,所以这才收下其所赠之马,也算是领下他的人情,至于那李莺姑娘嘛,毕竟她也确曾在相州城外助我等脱险,故而我对其礼让三分便也在情理之中,但我绝没有因此就对她产生半点非分之想,所以便还请曹兄你放心,我石绍绝不会假公济私,更不会中了对方的什么‘美人计’!”
曹翔一听自知已是多说无益,于是便也就没再开口。边上彭远一瞅。
“绍兄……”
可石绍却又是连忙打断对方道:“各位,原本先前我还想与你们大伙儿再商议商议,看看用不用也给他李克用写封信去,但现在看来已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不然怕是等下你们又要说我是在故意偏袒他李家,索性这下我倒也省事了,如此你们大伙儿先聊,我还要去喂喂马,便就先不奉陪了。”
说完,石绍只径自转身出了帐。
“绍兄……”
“石老弟……”
旁边沈明见状却也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石大哥他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
“噢,没什么,可能只是绍兄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所以才会忽然变得有些激动,沈明,如此你便也到马棚去瞅瞅,等下见没什么事了,你就赶紧把绍兄叫回来,只让他早点休息,千万别在外面呆得太久,明白吗?”
“知道了,大哥,那我就先过去了。”
说着,沈明忙朝二人拱了拱手,之后便也转身跟了出去。帐中,曹翔、彭远只又互相瞅了彼此一眼,随即一个摇了摇头,一个却是叹了口气。
“唉!”
这边石绍来到马棚,他见此时梁瞳正在那里喂着彭远的无影和自己的红鬃马,于是他便也赶紧走上前去。
“噢,原来是石大哥呀,我正帮你们喂马呢。”梁瞳乐呵呵道。
“老弟呀,真是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要麻烦你来替我们喂马。”
“嗳,这没什么的,不怕石大哥你笑话,原本当初在潼关张置使手下我便就是个马童,所以眼下照顾它们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先前彭大哥的无影一路上便就都是由我来照顾的,而现在无影却也终于是能有个伴了。”梁瞳只又笑了笑道。
对面石绍一听则忙也上前轻轻抚了抚那无影背上的鬃毛。
“的确,元德兄的这匹无影果然是匹好马。”
这时,沈明却也是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了上来。石绍回头一瞅。
“沈明,你怎么来了?”
沈明则挠了挠头。
“噢,没……没什么,俺就是……俺就是过来帮忙一起喂喂马。”
石绍听后便只微微一笑,旁边梁瞳却是忙开口道:“不用了,沈大哥,这马我已经都喂过了。”
沈明一听。
“那……那俺就再给它们喂喂水吧。”
说着,沈明忙提起水桶朝河边方向走去。
许久,见石绍愣在那里有些发呆,于是梁瞳只赶紧又开口道:“对了,石大哥,彭大哥的马叫无影,那石大哥你的这一匹又叫什么呢?”
石绍则忙也回过神来想了想。
“来时便只顾着赶路,我还真是没想过究竟要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而这会儿沈明却也是又拎着水桶回来了。
“咳,其实我倒是替它想了个不错的名字。”
石绍一愣。
“哦,叫什么?”
沈明遂只放下水桶把腰一叉道:“自然是叫‘无踪’喽,与我大哥的马合起来那不正好就是‘无影无踪’,这多好记呀!”
“啊?”
梁瞳听了却忙在边上张大了嘴。
“怎么,难道俺起得不好?”
石绍则忙也轻声笑道:“哈哈哈……老弟呀,叫‘无踪’倒也不是不成,只是我担心下次再与你大哥一起乘马出去时,怕是老弟你也就该不好找我们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刚一出门便就立刻‘无影无踪’了!”
“他这个……”
边上梁瞳也是当场就被逗得前仰后合,可沈明却是赶紧埋怨道:“小子,你傻乐什么,有本事你起个好名字让我听听!”
“我?”梁瞳忙摆着手道:“我可不成,便甭说我了,怕是就连那香积寺的方丈大师也不好取呢。”
“哦,此话怎讲?”石绍奇怪道。
“噢,石大哥有所不知,早前还是在香积寺时,彭大哥便就常去找方丈大师问禅,有天晚上他们也是刚巧说起此事,后来还特意让我把无影牵去让大师过目,彭大哥问方丈,若是换成对方会给无影起个什么名字好。”
“那大师又是怎么说?”
可梁瞳却只挠了挠头,随后皱着眉仔细想了想。
“其实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又一直在边上打瞌睡,所以也是还真没注意听他们究竟是怎么说的,只记得朦朦胧胧间方丈好像念了首什么诗,说的是……噢,‘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
“何处什么?”沈明忙着急道。
梁瞳则蹲下身来又在那里挠了挠头。
“想不起来了,那时我实在是太困了,所以……”
“唉,你小子呀,这么点事都记不住,亏得大哥平日里还总夸你机灵。”
这下沈明也是终于又得意起来。
可猛然间石绍却是忽在对面开口道:“是不是‘何处惹尘埃’?”
梁瞳一听。
“对对对,就是这句!原来石大哥你知道呀。”
沈明却只赶紧收起自己脸上的笑容,随后也在梁瞳身边蹲了下来。
“喂,小子,你可知大师这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梁瞳则摇了摇头。
“不太清楚,反正之后他们二人又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太在意,料想许是大师自己也不知究竟该给无影起个什么更合适的名字才好,于是我便趁他俩还正聊得起劲时只悄悄拉起无影,之后便就偷偷溜回去睡觉了。”
旁边沈明则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诶,梁瞳,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咳,沈大哥,不是小弟我说你,那些日子你天一黑就睡了,便怎么可能还知道这些,那时彭大哥可是常听方丈讲禅到很晚呢。”
沈明只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咳,我那还不都是因为……”
可就在这时,站在他们对面的石绍却只忽然不由自主道:“绝尘!”
二人一愣。
“什么,石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石绍这才也赶忙回过神来。
“噢,没什么,我是说马的名字,今后我的马就叫‘绝尘’好了。”
“绝尘?嗯,好名字!”
沈明忙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可其实他也不明白这俩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偏偏这时有军士却又是急匆匆从他们身后赶来。
“大人,原来你们在这儿呀,真是让卑职好找!”
“出了什么事?”
“噢,还请二位大人速往城中走一趟,此刻都统正有要事找诸位相商,曹、彭几位大人已先行赶了过去,他们特命小人也来通知二位一声。”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说完,石、沈二人只一起跳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