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眸光沉沉地看着祁战,一派淡定:“在下何处得罪了阁下?”
“你不是人。”祁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非人非鬼,非仙非妖,你是什么东西?”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萧煜耸肩。刚刚重生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还是人。直到遇到幻月,他才知道,自己已经算不上是个人了。
祁战的眼神带上了杀气:“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就在此时,楼半夏伸手握住了抵在萧煜胸口的玉箫,将萧煜推了出去。即便如此,萧煜的胸口还是受到了重击,喉头一阵腥甜,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有种随时有可能被捏爆的感觉。
祁战倒也没有追上去,他并没有非要杀了萧煜的理由,而是看着楼半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楼半夏笑笑,他们的确是曾经见过几面,不过互相却并不认识。祁战是天界战神,而她只是冥界一个小小的跑腿,着实不该有交集。她没有想到,祁战竟然会对她有印象。
“也许见过是说不定,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中这支玉箫。”
祁战将玉箫从楼半夏手中抽出:“这支玉箫中蕴藏着我的力量,所以我才会循着箫声而来,但是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支玉箫,你们是如何得到的?”
“千年之前,上神曾经转世入此间凡界,不知上神是否还记得?”姽画恭谨地将莫离所绘的伍书宁的画像递了过去。
祁战却并没有接:“那时候转世的并不是完全的我,只是我的一缕神识。那缕神识回来之后,我却发现,它在人间有很多记忆的不完全的,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感觉。”他会时不时地往奈何桥跑,便是因为他从那缕神识中感知到的情绪,他一直在等着某个人的出现,虽然他并不知道他等的是谁。
姽画打开了画卷:“画了这幅画的人,大概就是你要找的人了,紫玉箫也是他托我们交给伍书宁的。伍书宁,就是上神您的神识的转世。”
祁战只扫了那幅画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角落处的落款。没有印玺,只有简简单单的人名和日期。
“莫离……”祁战呢喃着落款的名字,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神色愧疚地看着毒发的自己。神识回身之后,他一直很好奇自己的怎么死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原来,竟然是被这个叫莫离的人毒死的吗?
他应该痛恨他,应该嫌恶他,但是意外的,他提不起这样的情绪。也就是说,他神识的转世,从未对杀了他的人有过痛恨厌恶的情绪,反而有着隐隐的酸涩和愧疚。他祁战,不该是这么好心的人!
“他现在在哪里?”
楼半夏看向湖面,明媚的日光被荡漾的波纹反射,波光潋滟,有些刺眼。
“他,大概真的死了吧。”
“呵,”祁战抱臂,“活了千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楼半夏将雕刻着宫宇的玉印举到祁战眼前:“他能活下来,是因为有这个。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他承受了千年的孤独,一个人在湖底等着。如今我们答应帮他完成心愿,他便将此物给了我们作为酬劳。刚刚的箫声,应该就是紫玉箫感知到莫离的消失而发出的悲鸣。”
楼半夏话音刚落,祁战已经消失。千鲤湖边,只剩下五个人影还站着。片刻之后,在祁战的箫声中倒地的百姓逐渐清醒了过来,皆是一脸迷茫的模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倒在地上。
“神迹,神迹不见了!”人群中有人惊呼,引起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惊异之声,却没有人提起后来突然出现的祁战,看来是都被消去了那段记忆。
*
回到牵情阁,萧煜异常地沉默着,连良棋找他对弈都拒绝了,只一个人捧着茶盏发呆,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姽画用笔杆捅了捅沉迷于研究从湖里捞上来的印玺的楼半夏,示意她跟萧煜说说话,劝劝他。楼半夏收起玉印,声音不大不小:“萧煜,中午留下吃饭吧。”
萧煜顿时来了精神,一点也没有忧郁的感觉了:“好啊,吃什么?”
“暖锅。”
暖锅就和火锅差不多,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是一群人围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萧煜还真是没有过。生于皇家,规矩比人多,就是在军营的时候,他大多也是一个人吃饭。留人吃饭,算得上很高的恩赏。
没想到,他自己也被“恩赏”了一回。虽然一开始不太习惯,气氛倒是不错,令人食欲大开。
听书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就看到自己的碗中多了半碗肉片,汆烫得恰到好处,入口的温度也刚刚好。桌边几人,碧蕊被季阳缠着,烟琴被萧煜缠着,姽画专心致志地盯着汤锅中转悠的香菇,估计也没那么好心给他烫肉片。剩下的,就只有埋头用筷子蘸酱料吃的良棋了。
看着良棋做贼心虚的样子,听书失笑,素来没什么温度的嘴角微微上翘,从暖锅中捞出良棋最喜欢的丸子送到了他的碗中。良棋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筷子戳了几回都没戳上丸子。突然有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筷子,带着他的手将筷子准确地扎入了丸子里:“怎么,连吃饭都不会了?”
良棋心里偷笑,脸上却故作不高兴:“对啊,我不会吃饭了,你喂我啊!”然后,刚刚还在他碗里的丸子莫名其妙就到了他嘴里。看着良棋呆愣的模样,听书又是一阵忍俊不禁,良棋也绷不住笑了。
楼半夏往暖锅里下了几片豆腐,眼神扫过良棋和听书,长舒一口气。良棋和听书冷战的这段时间,她和姽画也不太自在。总归低头不见抬头见,又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隔阂,关系还是融洽一些比较好,大家都自在。
萧煜看着翻滚的汤锅,又往楼半夏身边靠了靠:“其实,我还是挺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