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半夏仰头四顾:“你是谁,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散发着莹莹之光的桃树上洒落无数花瓣,在她面前凝聚成一个人的轮廓。花瓣上光芒散去,化作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如春日绽放的桃花一般粉雕玉琢。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和她的形象并不相配,面带愁容,一点都不活泼。
“你就是阿桃?”姽画猜测道。
“没错,我是阿桃。”阿桃走到宁逸之面前蹲下,“可是,我并不是他的阿桃。”
楼半夏站在她身后,背手弯腰:“你一副妖修的模样,但是你的气息,却更加偏向于灵。”
萧煜盯着阿桃看了许久,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阿桃抿了抿唇:“没错,我不是妖修,我是寄生在这棵桃树中的灵,而且,是从人的灵魂中出生的灵。”
*
宁逸之和阿桃的相遇,也许真的有缘分的牵引。只可惜,他们属于有缘无分那一挂的。
阿桃的原身,和宁逸之还颇有渊源。如果当年她没有意外身亡,如今应该已经是宁逸之的妻子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梁侍郎家的小姐!”有阿桃这番身世提醒,萧煜终于想起了她的身份。先帝还在时,这位梁家小姐曾经随着梁夫人进宫见过太后,萧煜曾经在太后处见过她几次。那时候阿桃才是五六岁,五官尚未长开,与现时有很大的不同,也难怪他一时没能想起来。
阿桃比宁逸之虚长一些,两家人向来交好,故而在宁逸之出生后不久,两家人就给阿桃和宁逸之定下了娃娃亲。然而谁都没想到,阿桃竟然会被绑架。更没有想到,一个被绑架的孩子,竟然能从绑匪手中逃脱,彻底失去踪迹。
绑匪当年就是将她藏在了这座山上,她趁着绑匪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却因为太过紧张栽进了这个洞窟里。那个时候,这棵桃树正上空有一个恰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阿桃就是从那个洞口掉进来的。
巧合的是,那时候的桃树灵智将开未开,经受了阿桃的血的浸润,竟将其灵魂也融了进去。按照常态,阿桃的灵魂应该被化妖的桃树吞噬,成为它的养分。也不知其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阿桃却占据了这棵桃树,演生成灵,与这棵桃树同生共死。
阿桃化灵之后,这棵桃树开始发光,四季花开不败。她堵上了自己掉落此处的洞口,将成为“怪物”的自己囚禁。但是有一天,一个她曾经熟悉的人竟然闯入了这里,她惊喜又惶恐。
那时候的她面貌已经和被绑架前有了不小的变化,她只能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阿桃。她费尽心思在山洞中给宁逸之营造了一个美妙的幻境,陪他玩耍,陪他欢笑,度过了一段快乐美妙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为了营造幻境,阿桃耗费了过多的灵力,逐渐变得虚弱,正常的修炼无法填补消耗造成的窟窿。她开始不自觉地从宁逸之身上汲取能量,那是一种本能,阿桃无法自制。
她不想失去得来不易的快乐,更不想伤害给她带来快乐的宁逸之。她小心翼翼地把控着自己,也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宁逸之的情况,在平衡崩溃的边缘,她抹除了宁逸之关于自己的记忆,推了出去,将本就隐蔽的山洞用更多的藤蔓遮掩,继续将自己囚禁着。
“我从来不敢离开这里,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如果出去了会做出什么事情。一直到一只兔精找到了我,我才知道自己非妖非魔,而是寄生的灵。种族不同,修炼之法也不同,兔精只能教给我一些基本的修炼心法,其余的全靠我自己摸索。故而,我的修炼进程十分缓慢。”
阿桃并不在意这些,至少修炼让她无聊的时间多了一些消遣。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因为她不知道曾经发生在宁逸之身上的事情,是否还会再次发生。
在她已经习惯的孤独的时候,宁逸之竟然又闯了进来。惊慌之下,她给宁逸之下了昏睡诀,让他陷入了沉睡。
“阿桃,你不要走,我要娶你……”
宁逸之又开始梦呓,脸上带着类似幸福的表情。
阿桃敛下眼睑,纤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眼神。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是梁家的小姐,她一定不会犹豫。但是现在,她别无选择。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会想起我来,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而他的生活里不应该再有我。”
楼半夏的手轻轻搭上阿桃的肩膀:“可是,如果不是你亲自跟他说,他永远也不会放弃。”对宁逸之而言,阿桃就是他心底的白月光,吸引他不断追寻,“逃避不是办法,只有面对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姽画伸手在宁逸之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宁逸之仿佛被泼了一脸冷水般惊醒,恰与阿桃四目相对,阿桃连逃都来不及,就被宁逸之握住了手腕。
楼半夏三人起身退出了巨大的山洞,在狭窄的通道中排排站。
“宁逸之那小子从来都是该死的倔强,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阿桃了,他真的有可能放弃吗?”萧煜很怀疑。
楼半夏轻哼一声:“宁逸之对阿桃的执念根本不是来自与爱,而是来自对被安排的命运的不满。他要找的阿桃是他的记忆中美化过的单纯美好的阿桃,他所追逐的是自由,而不是爱情。”
“如果真正的阿桃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甚至连人都不是,如果是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萧煜猝不及防接到姽画的提问,思考了一番才开口:“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娶一个女人的话——娶就娶咯,有什么大不了?如果对方老实,就相当于养了一个闲人而已;如果对方不老实实在碍眼的话,找点理由、制造一些意外也就处理了,他才不会跟宁逸之一样愚蠢。
楼半夏又是一声冷笑:“姽画你这个问题问得真没有水准,摄政王殿下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没有地方留给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