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顾家的大管家、顾夫人和顾夫人身边的掌事娘子满多嫂子拿着单子一箱箱的点对。这老鲁国公给几个嫡亲孙辈分以聘礼和嫁妆的名义分资产的事情过去了许久,关系到自己几个儿女顾夫人不想出差错,对的格外仔细。
顾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在鲁国公府生活了那么多年,她那位大嫂的为人品行她还是很了解的。不想过去了几年,这些东西竟也是完好的送到了她家来。顾夫人受鲁国公夫人欺负久了,这次这么顺当,顾夫人喜上眉梢。对着她一直很讨厌的那位鲁国公府的管事和管事妈妈都和颜悦色起来。
顾夫人笑着道:“这几年真是辛苦大嫂帮着我们打点这些。也辛苦你们了。“说完朝满多使了个眼色。满多见自家主子高兴,封赏的荷包自然是取了大的。
鲁国公府的管事和管事妈妈接过沉甸甸的荷包,喜不自胜。说话也是客气殷勤讨好起来:“二夫人哪里的话。我们夫人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顾,虽然分了家自然是会相互照应的。本来夫人是要亲自前来的,可是这几日事忙累着了,腰上不大好,太医只让夫人静卧。”
顾夫人点点头,关切问道:“大嫂可要紧。太医具体怎么说的呢。”
“夫人不必挂心,我们夫人就是累着了,太医也说只让静养几日便好的。”管事妈妈笑眯眯说道。
“唉,我这几日也事忙的很。待过几天,我定要上门看看大嫂的。”顾夫人一脸的关切。
满多嫂子站在顾夫人身后,听自家夫人与那鲁国公家奴聊得欢快,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她悄悄的扯了扯顾夫人宽大的袖子,小步上前耳语几句。
顾夫人才恍然点头,转头又看向那管事妈妈笑着问道:“你们的册子呢。”
管家与管事妈妈相识一眼,管事妈妈笑着说道:“二夫人只管拿当年的文书盖印就好。我们夫人这几日收拾东西累着了,东西搬出来一一对好后,就让老奴几个带过来,说是文书册子都是当年写好的,不必重新写一遍的。”
顾夫人听了,刚要吩咐满多嫂子去取当年立的文书来。满多嫂子摇了摇头又对着顾夫人耳语几句。
顾夫人皱了皱眉眉头,还是让人去取了文书。顾夫人将文书捏在手里,看着文书又看了鲁国公府的人,面上已失了原本的笑容和气。她还当今日她那位大嫂转性了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要不是满多提醒,她都要因一时的高兴就把文书盖上印交给大嫂了呢。
顾夫人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问道:“不知,大嫂什么时候派人将田庄、山庄还有铺子的房契地契送过来呢。这文书上写的分明,余下的东西没看到,教我怎么把文书盖印给大嫂送去呢。你们先回去请示请示大嫂吧。”
鲁国公府上的管事和管事妈妈面面相觑,面露为难之色。顾夫人心中生出鄙夷,叫满多嫂子带着人同鲁国公府上的管家以及管事妈妈一同对着送来的大箱子列了一个册子,盖上了顾家的印,让他们带回去交差去了。
鲁国公府的管事和管事妈妈都知道差事办砸了。这趟差事,府里许多人争抢着来,他们都知道顾二夫人绵软好糊弄,心情不好也会打赏办事的下人,心情好了还会赏的更多。这自然是一趟油水多的美差。可没想到这次,顾二夫人变得精明了。
自那管事妈妈走后,顾夫人就坐立都难安了。心里七上八下,想到她那位大嫂以往的无赖手段,只觉得头疼,心慌,愁的连哺食都没吃。
哺食过后,顾安筠过来请安,见着自己的母亲心绪不宁的,便坐下来与顾夫人闲扯。
顾夫人哪里有心情闲扯,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顾安筠听,说完还不住的抱怨:“你这位大伯娘,哪里懂人场、钱场是怎样,她眼里只有利益。一大家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时,她就见着别人的东西眼红。如今,如今,我怎能指望着她如今能有好心。这都是什么亲戚。”
“母亲不能这么说,大伯娘还是讲究人场的,她这些年贴补娘家,贴补兄弟,补贴她几位姊妹。哪有不顾亲戚情分,只看金银的架势。所以呀,在大伯眼里,大伯娘可不是那等势利小人呢。”顾安筠服侍顾夫人喝茶。
顾夫人听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安筠觉得差不多了,便转了话锋道:“您看三叔借着国公府的光,给五弟弟谋的差事。自然大伯与大伯娘是有好处的……“顾安筠拉过母亲的手,替母亲搓着冰凉的手。
顾夫人一听这话,有些急,便抢话说道:“你父亲尽谦让大伯兄弟。当年我们才成婚,你父亲也是又些私产的,你大伯娘就撺掇着老太太说兄弟都没有分家,私产自然也是公中的,她是早做好了打算,哄着你大伯将自己的私产都转进了她嫁妆里,说将来给安颖做嫁妆。
你大伯好处理好了,你爹爹和你叔叔的私产就这样措手不及的都充了公中。你父亲便一声不吭一丝不留的就这样交上去了。
你三叔好歹还硬是给你婶婶留了一点铺子股份呢。当这些,他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顾安筠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分了家离开了鲁国公府,她也不停的听母亲絮叨那些当年的委屈。
可是,母亲呀,您知道有什么用,消息灵通又有什么用,不会应对,只会心里委屈痛苦,再有下次还是会让人欺负。
顾安筠实在听的有些厌烦,却仍旧耐着性子听自己亲娘把以前的委屈难过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遍。见自家娘亲停了嘴,她才开口道:“其实,母亲,这些事,祖父也都看在眼里,是以他才将自己的私产和祖母的嫁妆以嫁妆和聘礼的名义分给几个嫡孙嫡孙女。
您看,那会儿大房只有两个嫡女,我们二房两个嫡女一个嫡子,三房只一嫡子,这样算来,祖父是偏着我们二房的。且祖父在列单子的时候,又是偏着女儿和弟弟多些的。“顾安筠安慰道。
“你不知道,当年那些说你脾气泼辣,是如何传出去的。
你祖父把你带在身边,教你兵法功夫,是因为我们朝自来就有女将军的,不像南梁那样束缚女子。女将军与家学教养好可不冲突。你祖父和父亲怎么能不在意你的名声。他们去查过的,查到了自家人身上。是你大伯娘的话。”顾夫人气愤的说道:“你与靖远候家那么好的亲事,就因为这样的名声,吓坏了靖远候次子……“顾夫人越说越委屈,不管自己觉得委屈,也替自己的女儿委屈,心中委屈,眼里就掉起了金豆子。
顾安筠撇撇嘴,她可从未觉得靖远候的次子与她算是一门好亲的。可是那会是祖父定下的,她也不想多说。“母亲先想想如何处理眼下的事吧。”
顾夫人愣了一下,哭的更凶了:“处理?如何处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事事尊崇他那位大哥。他那大哥又事事听大嫂的。我……我有什么办法,但凡你父亲在你大伯面前硬气点,我也不至于受这么些委屈。”
顾安筠深呼吸一口,心中生出许多的无奈:“母亲不要心急。这么些年,母亲事事以父亲为先。
偶尔一次以子女为先也未尝不可。母亲有娘家,外祖父最疼爱母亲,只要母亲有事言语一声,舅舅舅母哪个不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爹爹若不想管这事,女儿就去让舅舅帮着请官府解决。若这样做,母亲和父亲,父亲和女儿之间就算是仇人了。这样的方法,母亲想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吧。
不过,母亲,其实还有可以逼着父亲亲自去管这事的法子,就算逼不动父亲,结果也不会比母亲原来想的那个结果更差的。
因此这事,爹爹是想管也要管,不想管母亲也得逼着爹爹管的。“
“我何尝不想逼着你爹爹管。可这么些年,我,我逼得动他吗?“顾夫人有些没好气的拍拍桌子,她不是气女儿,她是气自己丈夫。
顾安筠见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满多娘子。你吩咐人给母亲收拾东西,将母亲的嫁妆一分为二,一份厚些,一份薄些。列两个单子出来。
玉果通知莫姑姑把我的东西也收一收。青果你去通知二妹也把东西收一收,手脚麻利点。“
“你这是做什么。“顾夫人抹着眼泪急的腾站起身来。
“逼父亲听您的。“顾安筠又把自己母亲按回到座位上。
“红果,你去舅舅家,请舅母来一趟,务必赶在父亲回来前来“说完,又附耳又嘱咐了几句。红果儿得了吩咐,一溜烟的跑走了。
“怎么逼,如何逼。“顾夫人慌了神。
“若父亲回来问母亲做什么,母亲什么都不必多说,就说,活了大半辈子,吃够顾家的气,决心不吃了。
两份单子,厚一点的给父亲,与父亲说那是留给安岳的。
您要带着那份薄一点的,并两个女儿去济州府娘家讨生活,以后两个女儿从济州府发嫁,一应嫁妆事宜,您豁出脸面求外祖母张罗,不再劳烦国公府和顾家了。
其他话不许多啰嗦。“说完,顾安筠示意自己的奶嬷嬷留下来看着顾夫人。
吩咐完后,转身出去看人搬东西去了。
顾夫人看着女儿转身出去,她心中忐忑。她知道女儿的办法一定行的,那么多年,她日子能过的舒心多亏了大女儿。可是她不想离开老爷,也不想舔着脸去麻烦娘家,她攥着丝帕,搅来搅去,突然意识到自己女儿说的是什么,她这是……这是要她带着她和楠儿与老爷和离大归……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的七上八下了,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崔家舅母刚到就见一院子人手忙脚乱的,红果直接将崔家舅母引进了顾夫人院子。
看着自己这位姑姐哭得双眼又红又肿,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嫁进崔家多年,她知道,自家大姑姐是脾气爽利,爱挑三拣四的,不怎么好相处,在娘家也不怎么受宠。可这位二姑姐,脾气软绵绵的跟一团棉花一样,在娘家可是十分得宠的。在公公那里,就是身为鼎立门户的丈夫没这位二姑姐得脸。
“我……让弟妹见笑了。我这个样子……也……”顾夫人说着,觉得没脸见人了,撇过脸去。
“姐姐这说的什么,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有什么难处,但凡用得着我的,姐姐开口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与你弟弟都不会含糊的。“说着又转身吩咐下人道:“快去打盆温水来。”
“我……我……都是我……没用。“顾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崔舅妈叹了口气,一便拧帕子道:“筠儿叫人都跟我说了。姐姐这样做很好。您呀,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去。姐夫可不是蠢人。还真的能舍了孩子娘子,去全乎鲁国公家那些贪心的。
就是鲁国公也不会愿意的。
圣都就这么大点地方,想想您亲弟弟是做什么的。咱们崔家这一支虽在济州府定居,可咱们是清河崔家,族人这么被欺负了,那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还不都往外跳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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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会友刚回来,见院子里下人们来去匆匆的,叫住一个问:“做什么呢。怎么又搬东西。“
“是夫人吩咐小的们收拾东西的。“小丫鬟们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顾大人皱着眉头,一脸疑惑,收拾东西做什么。他大跨步的往顾夫人那里去。
进屋里见崔舅母在,又些不好意思的又往后退了一步道:“弟妹也在。“
崔舅母起身见礼道:“姐夫安好。“
“可是……“顾大人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见自己妻子哭肿的核桃眼,一下子问话憋回了肚子。
崔舅母摊摊手道:“姐夫回来了就好,您也劝劝吧。我还得回去与我家老爷说一声,别他等着着急了也赶过来。他那牛脾气,我们可都拦不住的。“
崔舅母说着拿出两张单子递给顾大人看。:“姐姐说,厚一点的这一份,是留给岳儿的。这薄一点的,姐姐自己留着,做两位姑娘与她的嚼用,将来也一分两半给姑娘做嫁妆。有什么想问的,姐夫问姐姐吧。我先告辞了。”
顾大人见着两份嫁妆单子,心里是惊涛骇浪。自然要问清楚自己家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确实不好留崔舅母,便做长揖歉意的让人送崔舅母离开了。
顾夫人见到自己丈夫,顿时觉得委屈,不等顾大人开口问话,就照着女儿教她的说了一遍。
顾夫人还想开口说,她其实不是要跟他和离的意思。却被顾安筠留下来的奶嬷嬷拉了一把,委委屈屈的住了口,用着帕子抹着眼泪,继续哭去了。
顾大人听完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人又倒水,又拿点心,又煮清粥的。惊的顾夫人都顾不得哭了,只看着与自己生活快二十年的丈夫转来转去的为她忙活着。这是他们婚姻十几年来头一遭,在她哭天抹泪的时候,顾大人没有一甩门去书房躲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