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顾家一家人刚把一切都收拾妥当,陈家夫妇二人便带着女儿上门。
自那日陈夫人自回府后,与陈大人细说了皇后娘娘的话。陈大人虽也有些意外,可是结亲素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大人心中坦荡,只与夫人说,他们求他们的亲,郡王爷自求郡王爷的亲,决定权自然是在顾大人夫妇那里的。
陈夫人与顾夫人自然在内院说话,陈三姑娘与顾二姑娘年龄相仿相约一处玩耍。顾大姑娘只出来见了个礼,就回了自己院子,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顾安筠女红之道上,绣花是拿不出手,可鞋子做的是极好。她正端坐于窗前,旁边放着个针线簸箩,那锥子在她手上灵活如刺客手中的匕首。她的大丫鬟玉果儿女红最是好,也正坐在顾安筠旁边认真绣着玄色的鞋面。这主仆二人做的正是一双男鞋。
玉果儿绣的眼睛有些酸疼,放下手上的活计,伸了个懒腰,两声哒哒的脚步声掐此时自屋顶上传来,那声响大的,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玉果儿都听的清楚。
玉果儿疑惑的朝顾安筠看去,顾安筠早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拉上了窗户。顾安筠眉头蹙紧,光天化日,这宵小忒明目张胆。
顾安筠院子的掌事的大姑姑莫娘子一听到动静就窜了出去。莫娘子是老鲁国公训练出来的,功夫很是了得。大姑姑两块石子打过去。侍卫慌忙带着萧梁躲开,萧梁忙喊了一声:“莫娘子别打,是我。”
大姑姑停住脚步,她是认识他的,当今平阳大长公主的独子如今的安阳郡王,圣都第一纨绔,绕道走。
“你等速速离开!”莫娘子目含怒气,扯好了架势威胁这主仆二人。
“莫娘子让我下去,我说几句话就走。”萧梁一脸的谄媚讨好。他自然知道这位大姑姑身手了得。动起手来,侍卫带着他便只有逃跑的路。然而不管是大姑姑还是萧梁都不愿意把动静闹大。
莫娘子示意他下来:“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萧梁往顾安筠闺房那边张望了几下,大姑姑伸手就打,侍卫眼疾手快的拉了萧梁一个踉跄,才堪堪躲开。萧梁目光幽怨道:“那陈家大公子,虽颇有才名,可他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满嘴的礼义廉耻,刻板守旧,自然不能配上顾大姑娘,要说顾大姑娘……”
“大姑姑与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纨绔废什么话,打出去!”顾安筠眉头轻蹙,这萧梁在江南办差时很是正派,怎的回了圣都就这么不着调了。
清冷的声音传进萧梁和莫娘子的耳朵。萧梁怔愣,他知道顾安筠在家,可没想到她连让他把话说完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命令大姑姑出手。
莫娘子得令,立马出手。萧梁的侍卫护主,只能带着怔愣的萧梁节节后退。莫娘子只三两下就把他们逼上了屋顶,几颗石子打出去,把二个人打出了顾家宅子范围。周围的树上呼啦啦冒出了好几个侍卫。大姑姑鄙视的撇撇嘴,见他们离去才回了顾家。
萧梁碰了一鼻子灰,凶狠的瞪着侍卫虎手,伸腿朝他屁股就是一脚,气急败坏道:“出的什么馊主意。”
“那么厉害的姑娘,主子还是……”虎手接收到萧梁凶恶的眼刀子,硬生生把“算了吧”吞到了肚子里。缩缩脖子,庆幸自己话说的慢。
萧梁拍拍身上的尘土,恢复翩翩公子的潇洒样子道:“回府。”
今日他是怎么了?怎的越来越回去了,这大白天的怎的见到陈家夫妻上顾家们,他就乱了阵脚,作出这种事来。
他得赶快回府让母亲派人来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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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陈大人夫妇,顾家又迎来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卫国公府君大小姐原在闺中时就与顾安筠要好。卫国公世子夫人与顾夫人自然也相熟。她这次上门,是受大长公主之托来说媒的。君家与顾家本就较好,这对夫妻有多重视顾安筠,她自然是明白的,她受大长公主之托,不得不来,可也是硬着头皮来的。
卫国公世子夫人到来,顾安筠自然要上前去行礼问安的。卫国公世子夫人见了长大后的顾安筠,样子没什么大变,脱了儿时的婴儿肥,个子高挑,眉眼英气十足,端的将门小姐的大气,满心的欢喜。
卫国公世子夫人握着顾安筠的双手,笑的一脸慈爱,若是家中也有适龄未娶的后辈,她定是要把她求娶回去的:“真是女大十八变。比小时更加好看。你茉姐姐正在月子里,她也总念起你。你们是多好的两个小姐妹。”
卫国公世子夫人退下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戴到顾安筠手上:“真是个好孩子!”只恨自家没有合适的儿郎。
顾安筠谢了礼,示意玉果托着两个木匣,笑着道:“侄女洗三时,我们正在赶路,来。如今茉姐姐在月子里,侄女又怕叨扰了姐姐安养。是以一直未敢上门去,这是我给小侄女儿准备的两件礼。今日伯母来,就拖伯母转交给茉姐姐。待茉姐姐出了月子,我定是要上门叨扰的。”
“筠儿有心了。伯母替你茉姐姐先收着。待她出了月子,她定是要给你下帖子的。她可是常常念起你。”卫国公世子夫人笑着拉过身旁的一个少妇人道:“这是你路大嫂子,最是温柔和善。”
“路大嫂子。”
“筠妹妹。”
两个人互相见了礼,卫国公世子夫人笑着道:“快带你路大嫂子去转转说说话,我与你母亲也好久不见。”
顾夫人也打发顾安筠带着路大嫂子出去。见两人走了,卫国公世子夫人才切入正题。
顾夫人越听越是眉头蹙紧。大长公主是个和善的,看她与萧家几房妯娌间的相处和睦就可知道。
可那萧梁……是圣都的纨绔头儿,在圣都世家子弟们谁不绕着他走。他们一家离开圣都前,安阳郡王喜欢的是季尚书府上的季萍儿,闹的圣都人尽皆知,成为圣都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顾夫人又想那季萍儿才情容貌与自家女儿天壤之别。人的喜好审美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虽说结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要两个人日子过的好,过的琴瑟和鸣还得夫妻两个。萧梁家世如何好,人长得如何好,他与自家女儿是断断不能配对的,因在她眼里这不是一门好亲。
卫国公世子夫人见顾夫人面上不好,心中感叹,便是转移了话题,又与顾夫人说了好些体己话,便起身准备告辞。因着得知大长公主府也看中了筠儿,她便不想留客。只礼节性的推让了一番,便让人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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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府上收到了顾大人不愿意结亲的消息。
萧梁听后,虽不多意外,可心中也觉得空捞捞的堵的慌。眉头皱的能夹死个苍蝇。平阳大长公主悠悠叹了口气,无奈又气愤。
自季萍儿的事情过后,大长公主也为销量看了许多世家官宦小姐,不是这里不好,就是觉得那里不够妥当,好容易有个姑娘,是自己儿子看上了,自己也觉得哪里都好,可是人家不愿意。大长公主既气自己儿子不争气,又气顾大人拒绝的太过干脆。不过顾大人决绝的如此干脆,倒是让她高看了几分。那顾大人夫妇倒是与鲁国公夫妇不同。
大长公主推己及人的想,说到底也是萧梁当年太荒唐,太不争气。又想到那季萍儿,心里更加恼怒。前几日萧梁进宫,她还敢上来纠缠。
萧梁颓废的窝在书房,大长腿翘在桌子上,书本盖在脸上,心中抑郁。他看上的姑娘都看不上他,他以前是纨绔,可现在不是了,他如今也是能够独立办差的人才,他办差的能力,她还是见过的。想到此,更加沮丧了。
萧梁很想现在就去问问她,可是……他如何才能再见到她。再去人家院子,莫娘子功夫了得,就算他让侍卫引开了莫娘子,见到了顾大小姐,以顾大小姐的脾气身手,他大约还没有开口,就被打晕了丢出去。他这几年跟着沈三爷办差,对江湖宵小们的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也颇懂,可这又不是办差,他不愿意用这种手法对顾大小姐,虽然他只是想跟她说说话,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他也不愿意讲这些手段用到顾大小姐身上。
当年顾大小姐二话不说赏了靖远侯府二奶奶两巴掌,那时靖远侯府的二奶奶还是靖远侯府表姑娘。她强势打人,道理却说的头头是道。让众人心服口服,那种情况下没人会给予一个卑鄙的弱者同情。靖远侯很干脆的将那位表姑娘送回家,勒令她闭门思过了一年,那靖远侯府的表姑名名声就更不好。唉,不过半年就传出了她泼辣的恶名。鲁国公去世后,景鸿还是与她退亲了。顾大人一家去了江南,景鸿娶了表小姐为妻,圣都中又传出了顾安筠善妒的恶名。一时间即使不在圣都的顾安筠也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顾安筠的恶名是假的,是别人有意为之。可是他呢,他年少荒唐,出没勾栏瓦舍酒肆赌场……他圣都第一纨绔的恶名却是实至名归的。
想到那些荒唐的陈年往事,安阳郡王不禁懊恼又悔恨。
就在他挫败颓废之时,靖远侯世子景渊上门来了,他一把扔掉了盖在萧梁脸上的书,一脸的促狭的笑意:“怎么?这就放弃了,这可不像你。”
萧梁随手从桌上摸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朝景渊扔去。
景渊身手接住,见是一块镇纸笑道:“看来你对季四姑娘要热情多了。”
听闻景渊的话,萧梁没好气的怒吼一声:“滚。”
景渊见萧梁火气大,便不再逗他,呵呵两声道:“我可是来帮忙的。顾大人虽然拒绝了大长公主府,可也没有应承陈家。”
“你怎知的?”安阳郡王撇了景渊一眼。有些泄气,也有些不相信。
景渊笑的一脸神秘自信道:“我觉得,你比陈大公子更合适顾大小姐。”
“哼!”安阳郡王没好气的瞥过头去。
景渊一双桃花眼微眯,看着安阳郡王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安阳郡王无奈妥协的问:“你要如何帮我。”
景渊破功一笑道:“顾大姑娘出身将门。自幼养在老鲁国公身边,读四书五经学兵法谋略,习刀枪棍棒拳法骑射。
老鲁国公若没有战死疆场,顾大姑娘是要随老鲁国公上阵杀敌的。
父亲因此,为二弟求娶顾大姑娘。我侯门子弟都是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
二弟糊涂迂腐,若能得一位这样的妻子协助,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
陈家想要的只是宗妇。老鲁国公已过世,现在的鲁国公只想着子弟从文,顾大人为顾大小姐放弃圣都的大好前程,去江南做一个五品武官。
对陈家这门亲,顾大人是很满意,若顾大人全然不理顾大小姐的意愿,他会立即应陈家。”景渊笑着道:“顾大姑娘在自己的亲事上,是做的主的。”
安阳郡王怀疑的看着景渊:“你是说……!?顾大姑娘的亲事,她自己说了算!?”
景渊认真的点点头:“你且耐心等等,顾大姑娘不会答应陈家大公子的。”
“何以见得!?”安阳郡王疑惑的看着景渊。
景渊有些无奈道:“顾大姑娘想去沙场。她中意的是将门。”
安阳郡王若有所思,他们大长公主府不是将门,萧家也不是,可是他大舅舅,荣亲王守护北疆二十四年。他的恩师,宁国公府沈三郎的二哥是北疆大元帅。他若要去,那便能去。
安阳郡王看着景渊,心中怀疑问道:“你怎知她想去沙场。”
景渊笑而不语。之意味深长道:“你把中意的姑娘娶回家,自己去问她。”
“我问的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父亲是老鲁国公的部将。她自幼跟随鲁国公身边,我们见面的机会自然多。”景渊知道还不到时候,他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搪塞安阳郡王。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安阳郡王不疑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