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熊,费师冷,梁可乐,这三人奇怪的组合,浩浩荡荡离开了会场,身后是白色的巨大帐篷,无一不反射着盛大和热闹。沿途上桥,江水拍打沿岸的堤,居然是异常安静。
关于北海,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眼睛里有太多的内容。他不是一个路人,他每每抱起她吻,双手环抱的力度像是要厮杀一般。可乐变得没有力气。
跌跌撞撞回到她十七岁的夏天。高中那会儿,可乐回想起。
高中的自己只知道念书,整天绑着黑色的发带,无框眼镜。无非也就是最普通的书呆子。
只有五熊整天奔奔跳跳八卦全校大小事务。她最常八的就是三年级的北海,天生一副好架子,爹给一枚好脑子。北海这种霸道又霸气的男生,可乐这样唯唯诺诺的小女生,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
但是她没想到,在她负责广播站卫生的时候,北海忽然出现在广播站里。
梁可乐,今天下午四点十五分,在校园广播说你喜欢我。
当时北海就是这样命令她,不容得半点忤逆。
她不愿意,北海把她按住,不让她跑去任何地方。说不疼肯定是假的,就这么被他往死里逼问,可乐却也不觉得疼。北海就是这样和别人打赌的,打赌那个黑色发带的女孩子会在广播台恬不知耻地向北海告白,接着自信满满地找到她。反正像她那样没用的女孩子,稍微威胁便会屈服。北海看得多了。
然后她确实没志气地哭了。
根据五熊的讲述,北海伤过的女孩接近三位数,哭爹喊娘什么都有,他是从来不会怜悯的。而这天的北海却蹲下来,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可乐怕这是阴谋,趁着间隙逃出广播站。跨几步,逃开,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然而真正逃开北海,却是不可能的。
那天下午四点十五分,学校里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把头伸出窗户去看,北海半裸着身子绕操场跑5000米。跑着跑着,还从裤袋里掏出一条红色小横幅:“我追不到梁可乐。”
“梁可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立刻成为了教导处,学生会,八卦团体的重点关注对象。班上同学回头看她的诧异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五熊说的对,只有自虐的人才会爱上北海。那一整个月,可乐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谈论北海,谈及他的聪明、家世、容貌。可乐低头沉默,走过流言蜚语,直到北海高三,她升上高二,风波才逐渐淡去。那时候学校门口经常有个漂亮的女孩子等北海,长卷发的女孩子叫美妮,成为了学校的另一个话题。
自从美妮出现,可乐虽然逃开了绯闻,但却不知何故,常常有人推她,或者有球砸到她。某天实验课,竟然被人推倒在旁边的试管箱上,质量轻盈的试管一个接一个炸开,扎进她的后背。看到这场景连老师都吓到了,医务室老师说要赶快送医院,第三医院就在隔壁,比起叫救护车,直接送过去比较快。
朦朦胧胧里忽然有人背起她,力道非常大,周遭的保健医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同学所震慑。可乐因为背上的伤非常痛,不停地摆动身子,老师吵吵嚷嚷各抒己见却不敢上前。
“你白痴啊。”
他一吼,整个保健室安静了。可乐听出来,这是北海的声音。
北海对女生,即便是女朋友也没有很多的耐心。到了下课时间,同学们给北海让出一条路,路的尽头,一个红衣服的女孩子抱臂站在那儿。
她问:“这个女的谁?”
北海躲开她,她又追上来。接着可乐隐约听到北海的声音:“她是我女朋友。”
美妮哼了一声,把头凑过去,到北海鼻下,他毫无感觉推开美妮,背着可乐,冲向医院。她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心脏快速跳动。自己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往下掉,是因为背上的疼痛,或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在医院的几天,北海每天给她送食物,在她身边看书。五熊都被感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人讲述可乐和北海的恋爱史。之于恋爱,可乐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是北海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痊愈以后,北海理所应当牵着她的手来上学。
他说“过来”,然后不等可乐反应,直接将她搂在怀中。他丢掉她寒酸的衣服,趁着补课时间把她拉到银座百货,将适合她年纪的品牌横扫千军。
她不喜欢物欲横流,但是北海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你是我的,头头脚脚都是,连你自己都不准左右。这样的霸道持续到北海毕业,可乐升上高三。
那天晚自修回家很黑,可乐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绝不会想到阴暗的小弄里有人已经把她围住。她听到别人的叫声,还有自己的,可乐为求自保抢过对方的刀,在黑暗里挣扎。
等她再见到光明的时候,人已经在警局,十几双眼睛凌厉地瞪她。所有人都在场,教导主任,爸妈,同学,包括北海。
他们说她刚刚她用刀刮伤了美妮的脸。他们责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着北海,北海的表情很复杂,他是怎么和这个不良少女结识,他又怎么会让两个女孩子大大出手。她想起刚刚的黑暗中,北海的声音,他说你别怕,然后美妮哭着喊着朝他跑来。
到底是谁伤了美妮,北海比可乐更清楚。五熊摇着她的肩膀让她说,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不敢说出真相,哪怕这件事情,会让她在高三最重要的时刻被勒令退学。
当时她脑海中的只有:北海要去美国,记录上不能有污点。
她低下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爸爸妈妈疯了似的咒骂,也未起丝毫作用。
可乐高三退学,回到家中的自然并没有得到体谅,反而被亲友作为反面教材避而远之。在家门口的小店帮忙卖汽水。那年她再没见过北海。
男孩子们得意洋洋地从她门前经过,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看,就是那个梁可乐,北海让她被学校给劝退了。”
“北海太厉害,人家不就是不肯对他告白嘛,太狠了。”
犀利的言语拍打在她的脑门上,那种压迫感和侵蚀感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一个人被需要,被抛弃,被践踏。因为肤浅的爱,而变得战战兢兢。那时候只有五熊陪着他,五熊用书上看来的话安慰她:不要堕落,不要哀伤,把背影留给他。
那晚,她逃家。她带着五熊借的一点钱,在别的城市念书,一边打工,虽然只是普通的大专,但是已经考到了各种从业证书,她学会商业的微笑,可以把疼痛藏得很好。
费师冷的车子开过大桥,江风吹得人半醉半醒。五熊和费师冷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一度进入僵局。这时候,后车厢传来细微的嘀咕声。费师冷和五熊互相看一眼,觉得毛骨悚然。可乐该不会是看到北海打击太大整个崩溃了吧?费师冷对感情受挫少女的种种疯狂行径也不寒而栗。
总之得想个办法让可乐振作起来。
“费先生,谢谢你送我们回学校,等下五小熊请客吃饭。王叔叔小炒~”
王叔叔小炒是可乐最爱吃的店,但是这会儿可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终于五熊耐不住性子用诡异的姿势爬到后车厢,检查她死了没有。结果可乐同学不以为意,继续拿着小纸条念念有词。还以为她情伤难愈,这下五熊看明白了。
难愈个屁!
梁可乐同学居然窝在后车厢背“三个代表的伟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