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极少部分人之外,人抛弃的原因永远无关是否自由,而仅仅由于心灵无法忍受它深深感知到的贫穷以及那些贫穷给他幻想出的未来的命运带来的压抑。他(们)在怀疑中抛弃,无论是他的孩子和恋人、他的生命本身甚至他生命的意义即他的理想与信念。他因无力对抗精神的动摇,因此在没有能力做出选择的时候却更加坚定的去抛弃。
当人不去选择,也就等同于自杀。真正放弃的不是自身生命的组成部分而是作为生命,作为一个生者的自由。他抹去掉了曾经生命的延续,不仅是自己不再在乎他所抛弃的一切同时那一切也在与他渐渐失去了关联,若是抛弃对他重要的人,在他们那里他的痕迹将越加模糊,轻浮,走向消失甚至可能扭曲、变形;若是抛弃他的生命本身,在他所认同或不认同的这个他一度相信、一度感知的世界里,他将失去自己一度的本质,即作为一个人的全部权力,而他一度作为人对于这个世界的改变和影响将永远存在下去;若是抛弃他的理想与信念,即精神的毁亡,他将面临两种命运,大部分人会妥协于自我的幻想,在对过往的是非判断中不断纠结、困惑,追求更深陷于自身欲望激发出的情感泥潭,在没有选择而只有判断的世界里迷失并进行无尽的自我争斗。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始终像是在寻找什么,然而却只是自杀式的放纵罢了,他不再相信自己却又自以为是的对世界下着各种他能想到的定义并对此深信不疑,接着挑拣出其中最令他满意的结论,试图利用这辛苦得来的结论去编造整个生命群体的命运,而这幻想的命运会瞬间就击垮他的精神也将从此成为捆绑他终生的枷锁。他不再作为一个有生存能力的人而只是一个被他的生存环境吓坏了的囚徒,他不能适应他看到的生活,不能承受他想象的命运,故此他为自己筑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牢房并将自己关在里面,与自己的过去为伴,过着根本没有未来的日子,在欲求与不可得之间无限地滋养内心的恐惧和厌恶。他将自身生命剩余的所有时间都用来诅咒自己,诬陷生命更唾弃世界,这是他抛弃自己的代价,是他曾经的理想对他的懦弱执行的最严厉的惩罚,他或许还活着甚至也活出一番姿态,可谁都知道,他再也不能满足自己了。而极少的一部分人则会跟自己所抛弃的一切发起一场战争,他(们)要完全毁灭那一切以实现自己的重生。他或许还如动物般野蛮,如少年般冲动,可他却深知自我的存在,真正的自我而非幻想中某个虚伪的象征。他心灵深处感知的贫乏和空无时刻摧残、磨灭着他的精神以造就一种充满抗争的意志。他比任何人更清楚一个人活着的事实,他自己活着的事实。他不会顺从于任何过去了的事物,不会仅仅渴望从过去寻求对生存意义的解答,他知道正如有些问题永远不能被发现那样也有些问题会永远不能被终结。他抛弃现有的一切不是为了避免在贫穷中挣扎,不是为了逃脱幻想的不堪命运,而是要毁灭阻止他活下去,阻止他以自己要求的那样活下去的一切,是的,他不是在考虑建立安全堡垒的事而是在考虑自由!因为比起他的欲望他还有更强烈的认知,比起他的恐惧他还有更惊骇的痛苦,比起他的理想他还有更疯狂的使命!他不为自己活着,却从来孤身一人。他时而无比愤怒时而异常喜悦,却总是保持沉默。他的抛弃不是一时的也不是长久的而是时时刻刻,意味着更多的抛弃、更多的战争,更多的毁灭。他为创造、为变化,为新生而生。他面对这样的世界,这样的自己,在人类无知的国度里,他存在于永恒的孤独。大部分人抛弃了自己而极少的人抛弃了世界,前者相信了自己过去眼中的世界并因而害怕地退缩和停止思考,活在对自己的保护中;后者则相信自己的思考并选择去面对无法主宰的命运,挺身迎向毫无人性的生命,与之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