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随意坐下,真觉疲惫不似先前松了心力靠在顾七腿上,没过多久竟小声轻憩,顾七有些意外没了气势的百里跟街头上的秀才一样,指尖点在百里额头,不知为何笑出来声,后忙收住浅浅笑了笑看远方,远方的山啊,水啊,没有尽头,瘦削的手掌隔着一段距离盖在百里眼上,恰恰好的遮住了这皎月的温情,那姑娘的笑含着柔水,不嫌累的为百里遮住亮光轻轻哼着曲儿,那曲儿也逗趣的很,那眼中漫出的柔情淡然看着远方,百里睡梦中听得舒展了眉头,微微一笑。
百里,我啊。如何能走上这条路呢,我走不上的,等我的就一条路,那条路黑到骨子里,从前的我走,现在的我也一样,即便再不喜,这条路也唯有我可走。
我啊,哪里是那些幼稚的小鬼,人生的弱点在哪儿,我自个儿明白,值得庆幸的唯有这件,他们还不知道呢,我的征程漫漫长路,边塞的黄沙捧在手心迟早也会被风吹散的。
顾七絮絮叨叨,闭了眼眉眼间疲惫不堪,柔风抚着脸,轻叹一声,轻嗤一声嘲自己的软弱,眨了眨眼睛看远处,轻声道:“我如何撑不住”
陛下,诸生皆在为陛下贺寿。看!陛下,陛下?
那一场大风卷走了君凛夜的身影,正如从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顾七倚在床上眼睫低垂,勉强勾起笑,腐烂的肉灵浮在掌间,见欢轻动,顾七闭眼额头触着冰凉的床梁浅息,忽而睁开眼一滴泪滴在衣衫上,湿了一小块,平静擦去眼泪息了笑意,面目倔强,淡瞥一眼大门,慢慢伸开手,轻道:“本该的”
“怎么?近日常见你皱眉”顾七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墙上,淡瞥一眼,眼神定在那襟口的一道划痕,像是被斩首过一般闪烁了一会儿,站直了身子侧过身略矮下身躯指尖伸出欲要拉出衣角,似乎脖间上有一道微不可见的伤疤,几乎是瞬间变色,便被一手抓住两拳抵在墙上,百里哑着声音,良久,低沉道:“别急”
“……”略一疑惑,而后近乎恼羞成怒,“谁与你干这些”这一下原先的思绪全被一下子打乱了。
百里的身子半倾着,另一只敲了敲青墙,顾七最不适应与人这般亲密,百里笑了一声,吊儿郎当一言“原来不是不懂啊”
“百里,我……”
“你知道喜欢吗?”百里迅速说了这句话,憋了一会儿不敢做些过分的事,只敢额头抵着额头,指尖难以感受的轻颤,他怕极了她,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什么也不记得,人又是这般好若是喜欢上了他人,他又能如何是好。“我啊,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顾七微微失神,懵了一下,靠的宛实进了,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双眸微抬,见那眼中的倒影咽了一口气,直接道:“但我不……”
顾七痛呼一声,头猛的撞上墙的感觉不太好受,肩上一沉百里的头窝在肩上,沉闷道:“不行”百里说完后又觉得不好又补充了一句“中堂都归你”
顾七喘喘吸气,略略沉吟,垂眸轻声道:“我不稀罕这些,今日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红楼自古与右堂交好不是胡说,可左堂与右堂的矛盾从不是你这辈才有的,你不小但与他们你太年轻了,而言……”顾七迟顿,后惊吓睁大眼睛,唇角的温热依存,一触又分离,百里闭着眼睛抵着顾七的额头轻声道“但换个角度年纪轻轻的我早已坐稳了中堂的地位不是胡说”
沉寂了许久,无奈的叹气,顾七垂眸对上百里的眼睛,淡淡的语气悟了世间风月“我不是你房中的那位姑娘。”
“……哈”百里愣着,后笑出声放开了顾七的手,一手撑在一旁,那眼睛里荡漾着明月清风,顾七明眸微动,一双娥眉轻垂,忽而抬头,不知何时君凛夜已坐在了上头,幽青腾云衣袍,眼里晦暗不明,一手提着一酒壶,侧过脸不屑看这,平日不常这般“你其实很快就会知道了”
“嗯?嗯”顾七疑惑,君凛夜的身影不再,脚步匆匆出了巷,蜷紧手,眼前一片薄雾,顿了下,起了一笑,地上慢慢蠕动一层层东西既而散去,顾七转身抖眉问百里:“你说该怎么收拾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人怎么会言而有信呢?”
顾七一愣,长睫一颤,眼神顿了顿,被自己逗笑一声,点点头认同道:“人都言而无信,也对……”所以,我会等不急的,哪怕你再也不是他。
星河璀了你的眼睛,镶上了幽深的冷泉,于是你眼睛里有世间万物,却独独没有我。
数月,大殿前的玉阶出现了一小小人影,殿内有人通传,北启皇帝抬眸看向殿外,手卷着奏折,压出一道痕。
顾七单膝跪地,按着规矩说了自己的心得,大臣们暗暗心惊,咽了口气,北启皇帝点了点头,招手警示诸位慎言,后开了口“不错,胡卿不如问问”
胡斐不动声色应声起身,走到顾七身旁,顾七淡扫一眼迅速瞥过,胡斐先是问了些杂事,后一问接一问的逼道,顾七游刃有余,能答的答,不能的囫囵绕过半真半假,让众臣稀叹,顾七微皱眉捏了捏耳垂,既而作答,胡斐随意说了句“小友可有什么志愿”
顾七亦同随意“凑合着把东西当了,去外面瞧瞧”
胡斐稍愣,几番失笑。北启皇帝突然问了一句“你的剑是你什么?”
顾七似是思虑,眼神暗了暗,顿了下,答说:“没什么,只是我此生最后一把剑”后自己也笑出声,撇开眼扫那些大臣几眼,莫名的感受到一道审视。
“哦?”北启皇帝笑了一声,看一众大臣又起了兴趣问道:“北启如何?”
顾七抿唇不语,往后退了一步,倒是不似前些日子紧绷,北启境内尚且还要顾忌青穴,外头的人等着,顾七突兀摇头甩了甩手,后一手被顾陌牵过,北启皇帝不问了甩了甩手。
踏出殿门的时候,那个答案才出了,却似乎不在这四国之间。
“泱泱大国,北启真当陛下手上的蜉蝣苍生”
顾七走了几步,愣了下往后看了看,天上掉下一颗颗明珠,顾七面色忽青忽红,微咬着唇,君凛夜这人惯会糊弄人的就是拿着自己撒不完的珠子去哄骗,眼睛被一片阴影遮住,顾七抬头只听顾陌淡笑道:“哥哥接你回家了”
“嗯”似有所感,顾七朝上一看君凛夜赖皮坐在檐上,手里捧着一袋宝珠,不嫌多的扔下去,对上顾七的眼神微微一愣,顾七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两颗滚圆的玉珠,掂量几下动了动,君凛夜稍愣化成了白狐跳下去扑进怀中,顾七抱不住跌坐在地上。
顾陌也是一愣,对上顾七的眼神,扶额试探道:“哥哥抱着”
顾七摇头慢吞吞抱起白狐,却说道:“月月哥哥呢?”
顾陌顿了下,秉了笑意,淡道:“远方”
“啊?远方”
“嗯,远方,你月月哥哥一直是一个天才,一个冠于高座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