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宫殿跟来时一个模样,皎纱依旧是那年珍稀难以寻觅的样式,很少有人知道此处,或者知道的早已被时光磨灭不在人世,殿内陈设无一不是按着公主的位分摆放着,被人细心的用阵法保护着,大抵都没什么损坏,洛千帆垂眸淡看千双的脸,清瘦的脸颊微微涩白,如同凋谢的残花一般,堪堪能看出的即是那满身灵力消散殆尽,一丝生息留在口中
洛千帆冷冷看着,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只到似乎要断了最后一口气时,才伸出手,长睫微颤,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明明活着,明明还在,一生的运道天赋却被剥离干净,冰凉的指尖轻轻抚着千双微颤的眼皮,他想到自己初被困在封神阵的那段日子,仙帝容忍他已经多年,碍着公主的面子迟迟不动手,不对,是有一次,青蛾的死是他欠了她,而公主,是前世今生躲不掉的情债,藕断丝连也放不下的心尖。
封神阵的暗无天日不曾骇人,他心尖独有一处世外桃源,光是想想万年的岁月也不过弹指一瞬间,他欠了一人一世不论如何都要还个干干净净,今世已经找到了,偿了那万年的债再不相欠,千双却还是年幼,让人舍不下离别。
温和的灵力慢慢滋润着满身的肺腑,近乎到达边缘时指尖一顿,紧绷堵塞的筋脉已有了一丝丝的松动。洛千帆心尖上颤了会儿,慢吞吞收回手移开视线。
秋风跟紧脚步,薄唇微抿,低眉浅眸半抬,眼神挥散了一会儿聚在一块,饶有了些清醒,手撑在床上掌间触时柔软冰凉,千双面色变了会儿,眼眸一深,云淡风轻的收回手,别开视线,有些别扭道:“哥哥”
洛千帆转头,嘴角上扬,满含柔情,轻轻的将手背贴在千双额间,还有些烫意,手掌微蜷,轻淡的声色回暖“双儿”略带不显人前的忧心,心中万言难尽。
一声双儿,千双怔然,不想说些什么,忍不住咳嗽几声,轻描淡写说:“哥哥这些年可还好?”
洛千帆手下掖了掖被角,冷眸微垂,没看到千双眼底里微微的深忧,草草将几年的事一句话淡淡说道:“哥哥是大人,没有什么事”
千双笑意淡了淡,苍白纤瘦的手捏起洛千帆的衣角,饶是洛千帆手一顿,缓缓问道:“双儿这些年身子骨可好多了?”
千双手一紧,掩去眼底波澜,低低应道:“很好,哥哥,双儿过得很好,那些哥哥姐姐们待双儿很好。”
洛千帆扭头看千双,千双唇色惨白,明眸皓齿,对上洛千帆的视线莞尔一笑,幼稚且赖皮,头轻轻撞了一下,羞人含目,嘟囔了一声:“哥哥”
洛千帆应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一机关兔子,模样精致,瞧着洛千双眼神动了动,安下心来不由露出了笑,抚着千双的手将兔子放在手心。后而温声道:“知道你恼当年不肯让你养,这些年来做了不少,小小人儿如今竟这般娇俏,哥哥恍然错过了许多。”
细嫩的指尖点在兔子的耳朵,兔子应动而动,洛千双扭头娇笑并未听到洛千帆的话,惊奇道:“哥哥,哥哥,嗯,哥哥可以给双儿做只蝴蝶吗?”
洛千帆失笑,点了点千双的额头,柔声道:“哥哥什么时候不应着你,双儿喜欢什么,哥哥都应你”却后殿外走进了几个宫女面色麻木端着膳食僵硬进屋,眼白青灰,覆盒于圆桌之上,手指指节扭转,哑声请了安,又呆板出了屋,洛千双眼中思量稍顿,直至洛千帆端着热汤吹凉了舀了一勺清汤,洛千双低眸半张口吮了一口,吧砸吧砸嘴,眯着眼笑,洛千帆轻笑一声晓得了她觉得可口,又舀了一勺,就这般一口接着一口,洛千双捏了捏千帆的衣角,洛千帆这会儿也知道千双饱了收了碗筷。
倒是千双光着脚下了床脚步碎碎从背后抱住洛千帆,笑出声,洛千帆腰身清瘦又有成年男子威武的韧性,是从小依伴的大人,说道:“哥哥不跟双儿说什么吗?”
洛千帆迟顿,沉默了许久,慢慢的回握腰间的手,倾诉之语堵在喉间不上不下,呼吸轻了轻,喉咙一动手微微收紧“哥哥要去一个远方”
抱紧腰间的手收力,一时无话,洛千帆颔首长睫盖住眼底的迟疑不决,他不太知道双儿会怎么想,天定下来的命他只想不惜一切代价要双儿一生安好,却又怕她恨他,怨他……
“哥哥,让双儿想一会儿行吗?双儿很快想明白”洛千双扯起笑,眼睛涩红,扑通掉了几颗眼泪,踮起脚笑了一声,黏糊糊的撒娇“哥哥背双儿”
洛千帆把东西放进食盒里,转身便看千双光着脚紧皱眉头,一手把千双抱高坐在圆桌上,回头拿了鞋,轻捧起千双清瘦惨白的小脚套上鞋袜,不经面色一肃,正声道:“不准这般,着了凉可不好”
洛千双双手撑在桌上不以为然,踢了踢洛千帆的手,瘪嘴,嘟囔道:“哥哥真啰嗦”洛千帆倒不在意男女之别,千双向来顾忌这些,说恼了又埋成一个包子不理人,手下正要套另一只脚,千双应是不给抬脚撒泼,扭头一愣慌忙扯下裙子盖住脚,跳到千帆怀里,千帆顺势一抱只看千双埋在肩上不抬头,屋内走进人洛千帆手收紧把千双压紧怀中,轻柔拍着背,冷声道:“还请将军回避。”
闻奕淡瞥一眼洛千双,神色有些尴尬,俯首歉了一声退到屋外,洛千帆柔声细语,温声道:“好了,好了,人走了”
“啊,我要回山里去。”洛千双赶快穿好袜子,埋在洛千帆肩上闷闷道,颇为可怜。
洛千帆笑了笑拍拍千双的背,抱到圆凳子上,覆了一层毛毯,一刮鼻梢,哄道:“等一会儿,哥哥很快回来。一刻钟,双儿算算,哥哥说话算不算数。”
洛千双抬眸瞧一眼千帆,低着头张开手数着,不是说一说二。
洛千帆略敛起笑意出了门,闻奕转身即看,洛千帆背手关上门,浅淡道:“将军有何事要说。”
闻奕眼神闪烁迟疑,既而开口道:“魔界动荡,事出有因”
洛千帆面色一冷,蹙眉淡目,手抚着一机关星辰,一停,淡道:“将军不如长话短说。”
闻奕早知会是这番答话,也没在意,直述其言“我怀疑这六界出了一个叛徒跟往生殿勾结,目的不纯。”
“……”洛千帆此时竟迟疑开来,忽而一顿觉此人与万年前某人相似,那时连绵关了千年,皱一出阵便是被替为死棋,其间似乎还有什么,垂目细量,声色微沉“此话不可随意胡说,不过洛某有事一问,将军可否解答?”
闻奕略感吃惊,很快收拾好行色微点头。
“听闻将军手中有三生石,当真有重顾三生之效?”
闻奕沉默,勾唇一笑,说道:“仙君阅历丰富,自是知道。”
“你不必防我,我对前世今生并不感兴趣,只是见将军极像一位旧人,建议将军试试,毕竟三生石的用处绝不止于几世之言,至于魔界之事,将军何不借对头红楼一探究竟,江湖皆知红楼认物不认事,算好。”洛千帆首次多言,浅眸轻扫屋内一阵无奈。
闻奕知方才搅了一阵乱,歉意皱眉,后而点头赞许说:“仙君的妹妹很有天赋”
洛千帆一愣,半晌,眼神轻柔惬意“她很是厉害。”
“在下打搅了,先行离去,若日后在魔界叨唠,在下一定好生招待。”闻奕匆匆说了这些,心有较量。
屋内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哥哥,快到了哦,再不进来,打你了哦”
洛千帆扑哧笑出声,指尖捻起一只机关蝴蝶,思量如何讨好这小祖宗。
窗外黄花滴盏满壶,稚女还幼,怎难知往事皆惨惨?蛟珠挂落梅布间,阖眼浅息,原因今年不意何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