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子时,
春福班所有人已经睡下,阿什轻手轻脚关上自己的房门,前往那颗老树下,萧琰在她出门之后便现身随着阿什一起去了。
夜风有些凉,本来还有些困意的阿什此时也清醒许多,到树下后,她没发现那股树上的阴气,瞬间警惕起来,赶忙用安魂铃试探,果然,那老鬼已经不在树里了,
“不好,他不在这里了。”
萧琰也上前查看,确定老鬼确实已经离开,
“柳文渊!”
“柳文渊。”
他俩几乎同时开口,看来昨天晚上他们的出现已经打草惊蛇,那老鬼已经开始行动了。于是他们匆匆赶往柳文渊的住处。
流沙镇一处宅邸内,一间装饰华丽的书房内,知县大人一身常服坐在案前疾笔伏书,书卷上是今日镇里发生的盗窃案记录。
忽然案前的烛灯一闪,一个老书生模样的身影出现在知县面前
“你可还记得我!”
知县手中的笔顿住,抬头一看来人面目,瞬间脸上布满恐惧,笔掉落在地上: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老书生一阵阴笑,案前卷起了阵阵阴风,将书卷吹的哗哗作响。
“对,我已经死了,我来拉你一起下地狱!”
寂静的宅邸发出一声惊叫。
阿什他们终于赶来,正好听到那声尖叫,于是萧琰迅速念决,拦腰环住阿什便飞入府内。
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阿什首先冲了进去,便看到老书生用长舌缠住知府的脖子,凌空吊起一丈之高。那知府已经没力气挣扎,昏了过去。
“住手!”见状,阿什急喊道,萧琰立刻挥剑斩断老书生长舌。
知县重重的摔在地上,老书生见到这二人,欲要逃走,却被萧琰用紫晶剑钉在了墙上。阿什上前查看昏过去的知县,探了探鼻息,甚是微弱。便转头和萧琰求助,萧琰摊开手掌在知县身上施法,知县这才恢复了知觉醒了过来,看到墙上的老书生立刻又缩到了墙角叩拜求饶。
两个巡夜家仆也在此时赶来,看到屋里出现的两个陌生人站在那里,而知县老爷缩在墙角,他们便要去喊人,萧琰及时将两个人拍晕,拖到屋内,关上了门。
阿什气愤,站到老书生面前
“你若在人间滥杀无辜,我定上报冥王,判你永世不得轮回。”
墙上的老书生此时已动弹不得,听到阿什说的话,疯狂的大笑起来:“滥杀无辜?他哪里无辜,要说滥杀,他才是!”
“他才是?他在你重疾时,亲自照顾你,对你不离不弃。在你死后,还在树下哭泣,他如此重情重义,你却要恩将仇报吗?”阿什愤怒的瞪着老书生。
“重情重义?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和他之间的事。可你根本不知道真相是什么?”老鬼收起了狂笑,恶狠狠的看向墙角那个人。
墙角那人听到后,瘫坐在地,自言自语着对不起。
阿什皱起眉头,看着老书生脖子上勒痕后,将自己的怒气收起,冷静了些,她道:“那真相是什么?”
老书生看了一眼阿什,叹了一口气,终于陷入回忆,将十年前的事娓娓道来。
柳文渊在十年前落了沙匪手里后,张大鲁将他救了出来。只是他在沙匪窝之时,没少受折磨,那时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张大鲁便将他送到医馆救治,但是他已经药石无灵了,于是他求张大鲁护送他上任,并承诺在府衙给他安排个职务帮他脱离沙匪。可是就在上任前一天,他被张大鲁用一根棍子袭击了,张大鲁本是要取他性命,只是他命大,留了口气,但因为乱棍中伤到了他的后脑,以至于他伤重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张大鲁见他没有威胁便也放过了他。
第二日,张大鲁便穿上柳文渊的衣服,带上委任状,拖着他。冒名顶替了柳文渊上任知县一职。那时张大鲁还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府邸,他以为张大鲁还有一丝善念,后来才在家仆的闲言碎语中才得知,他不过是张大鲁为了赢得人心的一个棋子而已。在外人看来是亲自照顾好友,可真相是张大鲁把他囚禁在一间屋里,并且不给吃喝打算要饿死他,有个小丫鬟看他可怜,便偷偷给他送些剩菜剩饭,才让他得以续命。
张大鲁上任后不久,怕被以前的沙匪认出他,为了以绝后患,便靠着他以前在沙匪窝的了解,将沙洲所有沙匪一网打尽杀绝。
一时之间张大鲁受尽百姓爱戴,柳文渊却急火攻心,吐出了一口血,奇迹的事发生了,他的肢体恢复了知觉,但说话确已经口齿不清了。有一天他找到了机会跑了出去,那时张大鲁正在公堂上断案,他便跑去想要说出真相,可无奈口齿不清,没人可以听懂,他也找不到纸墨,无法写出冤屈。后来张大鲁把他关进柴房,还当他的面亲手杀死了那个给他送饭的小丫鬟,并将他与尸体关在了一起。他眼睁睁看着小丫鬟的尸体发臭腐烂。
那种环境下他已经奔溃,想要自杀。于是将衣服撕成布条,连在一起,做了一条上吊绳,在他要悬梁之时,他听到外边敲锣打鼓的声音,愤恨让他放弃了自杀,决意要为自己和小丫鬟报仇,于是他找到了一块火石,放火烧了柴房的门,他终于跑了出来。
当张大鲁赶到时,发现他跑了,于是派人又将他抓了回来,那天夜里张大鲁把他勒死了。
柳文渊死后,张大鲁在夜静无人时,把他吊在街市西北处的一颗树上,伪造成自缢。
“至于他到树下哭,也不过是为了让百姓赞美他。”老书生耻笑道。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柳文渊。”阿什不可置信的望着老人。
老书生点头默认。阿什沉默,她知道人心宛如深渊,不可凝视,可是当真相摆在她面前时,她感到失望,对人心感到失望。
萧琰打破沉默:
“那你为何一个月前不动手?”
老书生望向窗外,长叹一声,
“一个月前,我来过这里,本想动手,但是看到他的五岁儿子,天真无邪,我又一次心软。于是我躲到树里,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但又不甘心,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人。”
萧琰收回了剑,老书生恢复了自由,但站在原地,默默的流着泪,眼神绝望至极。
阿什握着拳,跑到墙角拽起地上的张大鲁,狠狠的扔到老书生的面前。
“他就在这里,你若想杀他,我绝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