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台第二日便是中秋节,阿什到人间刚好一个月了,从流沙镇到这里,一路上收的魂算上孟良和这里的十三个魂一共有二十三个,达成了冥王给的指标的六分之一,阿什边叠被子边盘算着,想着给自己放一天假,溜出去看看人间中秋节的样子,顺便问问萧琰蛟蛇身上那几道符咒是干什么用的。磨磨蹭蹭间,屋里只剩她和邻床的一个小杂役,那小杂役走过来拍了拍阿什的肩膀,小声道:
“新来的,你昨天晚上出去了?”
阿什迟疑了一下,答道:
“嗯~,出去上茅房了。”
“哦,以后睡觉前最好就把这些事提前解决了。”
“我昨晚吵到你了?”
“这倒没有,你别误会。你这个铺位之前是另一个叫芝芝的小姑娘的,刚来府里没几天也是半夜起夜,然后再也没回来,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一下,这府里不干净。”
不干净?确实不干净。阿什心里冷笑,继续问道:
“那没人去找找吗?”
“找?还没来得及找,杨管家就派人传话说那个芝芝晚上失足掉池塘里淹死了,还不让我们往外说,但去茅房根本不路过池塘,你说怪不怪,更奇怪的是,之前有个南院的丫鬟,值夜的时候听到了鬼叫,吓得到现在还卧病在床呢,大家都觉得芝芝被是鬼给勾魂,到池塘害死的。”
“还有这回事?”
“对啊,这府里奇怪的事多了,你呆的久了就知道了。对了,你可别往外说去。”
阿什假装被吓到,惊恐的睁着眼,点着头。她当然不会往外说,她只会和萧琰说。但芝芝被鬼勾了魂的说法,阿什是不信的,昨晚她去夜探祠堂时也路过了池塘,并未发现任何鬼的踪迹,除了祠堂那处被压着的极重怨气,其他地方皆是阳气旺盛,不可能有鬼怪作祟,恐怕芝芝的事和那所谓的神龙有关。
——
阿什拿着扫把,以扫地为掩护,晃到了水蓉台东院门口,不时地往里瞧,东院正是杨霆起居的地方,按照小桃说的杨霆每日辰时会在院里练武,阿什是卡着时辰来到这里,她若想出府,利用杨霆是最好不过的了。终于看到了杨霆,她把扫把往院里一扔,身子向前一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伴随着惨叫,果然引来杨霆前来查看。杨霆将地上的人扶起来,看清了容貌,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
“是你呀,你这是怎么了?”
阿什跛着脚,一脸委屈道:
“刚才扫地的时候没注意,崴了脚。”
杨霆看了看她的脚,又看了看她身后十分平整的地面,脸色一冷,挑着眉道:
“你不是负责在西后院洒扫吗,怎么来了我这东院。”
“我是听说这边缺人手才过来帮忙的。”
“东院从来不缺人手,别装了,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阿什一看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了,而眼前的人也没有找她麻烦,倒是爽快的问她来意,内心有了些敬佩之意。于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郑重:
“少主,今日是中秋,我曾答应弟弟这天会送盏花灯给他,可是没想到他没等到这天,我想出府一天,陪他过个节,给他烧一盏花灯,也算了了他的一个心愿。还请少主开恩,帮帮我吧。”
杨霆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想着若不是他那晚拦住这姑娘,她或许还能见到她弟弟最后一面吧,他眼神渐渐泛起内疚之意,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到的阿什面前,
“你拿着这玉牌去吧,有人问起来就说替我出去办事,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亥时三刻前必须回来,不然我也保不了你。还有你以我的名义去账房支点纹银,那灯的钱我出了,买盏好的,就当我那晚无礼之举的赔偿了吧。”
“少主的恩我定当铭记,我替弟弟谢过少主。”
阿什磕头谢过后,便快速离了府。
顺利出了府的阿什大大的松了口气,路过糕点铺时,买了三包月饼,迫不及待地拆开其中一包边走边吃了起来,手中把玩着杨霆给的玉佩,内心有点愧疚,自己随意扯了一个谎,没想到那人能如此认真的对待,如此辜负人家的一片真心,实属罪过啊,以后等他百年后就去送他一程吧,也算是还恩了吧。
阿什虽然只在水蓉台里呆了一天,但被那些规矩束缚的好生憋闷,想到晚上就又要回去便浑身不自在,于是她下定决心赶紧收了魂,好再重获自由。想及此,阿什便加快了脚步赶往城隍庙。
城隍庙内,庙门紧闭,萧琰正闭目打坐,案上的宫灯也安静的放着。突然一个人踢门而入,拎着三包月饼跳了进来,兴奋的大喊了一声:
“本姑娘回来了!”
萧琰缓缓睁开眼,静静的看着跳进来的人,阿什愣了一下,看了看萧琰,又看了看案上的灯,歪着头道:
“你们怎么没反应啊,不是该被我吓一跳吗?”
萧琰微微一笑,道:
“你在三里外我便感应到了。”
阿什有些垂头丧气,恹恹的关上了被她踢开的门,
“差点忘了你是神仙,本来还想给你们个惊喜呢。”
案上的宫灯传来孟良嫌弃的声音:
“惊喜?我看是惊吓吧。怎么事情这么快解决了?”
阿什冲着灯的方向做了个鬼脸,走过去将月饼放在了案上,叹了口气,
“还没有,遇上了点麻烦。”
孟良鄙视的哼了一声,
“那你回来干嘛?”
“今天中秋啊,当然是回来过节。”
“……”
孟良没接她话,突然安静,阿什用手戳了戳那灯,还是没反应,于是也没太在意,拿出一个月饼给萧琰送了过去。
“诺,特意给你们买的,你先尝尝吧。”说着便举手递到了萧琰的嘴边。萧琰自然的咬了一口,阿什满意的一笑,自觉地沿着萧琰咬过的地方吃了起来,萧琰淡淡一笑,倒了一杯水递给阿什,待阿什接过一饮而尽后,才道:
“你刚才说遇到了些麻烦,是什么?”
阿什放下杯子,将昨夜的事祠堂里的事告诉了萧琰,只是省去了调戏小道士那段,并凭着记忆将那几道诡异的符咒画在了纸上交给萧琰。
萧琰仔细端详了着符咒,过了一会儿道:
“这是邪灵咒。”
“那七星钉我知道是锁灵的,这邪灵咒?又是干嘛用的?”
“招邪祟聚怨灵。”
“所以这个叫仇逵的是造了个邪灵出来?”
“准确来说是魁蚩。”
“魁蚩?那是什么?”
“是一种魔灵,将一条百年巨蟒剜去双眼让其死后生怨,再用七星法阵封锁怨灵,辅以邪灵咒增强怨气使之邪灵逐渐化魔,魔灵嗜血,所以成为魔灵后必须以童男童女的生血滋养。”
“这么说那十三个家仆冤魂便是献祭的贡品了!”
“嗯。”
阿什震惊了,据生死册上所记载的,那十三个人皆为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尸体上都是惨不忍睹的上千道见骨化脓的伤口,死时体内血液被抽干。如此残忍的手段,何止册上一笔虐待致死可解释?
“那杨氏为何要这么做?”
“此术法与的东边倭国的鬼僮之术相似,只是魔体不同,其作用一样,都是为了满足人的贪欲邪念罢了。”
阿什恍然大悟,难怪那杨慎如此骄奢淫逸,这杨氏却毫无衰败之象,异常兴盛,原来都是那条‘神龙’的原因啊。看来这个仇逵也不简单,竟懂得这种极邪之术。
萧琰看着符咒若有所思,能使这个邪术的修道之人,必定是法力高深的极恶之人,这魔灵如果被损,除了会反噬使用之人,还会反噬造灵之人,一般的修道之人是不会冒着风险碰这个东西的。若是如此,阿什岂不是更危险了……
萧琰一把握住阿什的手,紧紧的握着,
“阿什,答应我,不要碰那条蛟蛇,他不吃魂魄,你只要找到那十三个魂就马上离开,好吗,答应我。”
阿什被眼前这个人突然的严肃和霸道吓得一怔,
“好,我答应你。”
被萧琰握着的手有些疼,她知道那时他的紧张担心,虽然手疼,但是心里很暖,可她也不舍得让他担心,
“阿琰,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但是你把我的手握疼了。”
得到阿什的回应,萧琰才发觉自己的手力气确实大了,这才缓缓放开手,眼底尽是落寞,他多希望自己还能像从前一样可以随时随地的护在她身边。
阿什感受到眼前人的不开心,于是扬着嘴角,俏皮的勾了勾萧琰的衣服,
“阿琰,今天可是中秋节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别愁眉苦脸了,今天你要开开心心的陪我过节,我还没体会过人间的中秋呢。”
“好。”
“那我们一会也去河边放花灯许愿吧。”
“好。”
见萧琰放松了些,阿什这才发觉孟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走过去又戳了戳那盏灯,
“孟大公子,你也和我们一起去放灯吧。”
“……”
“喂,你睡着了?怎么不说话。”
“……”
没得到回应的阿什又伸手戳了好几下,还是没反应,阿什干脆拿起来疯狂摇晃,孟良这才说话:
“别晃了,我不去。”
阿什放下灯,疑惑道:
“为什么啊。”
良久,孟良叹了口气,道:
“今天是她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