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她这些日子忙着教习清妍,几乎要忘了还有许愿的事,忙搁下毛笔,急急喊莀若:“莀若,莀若,你快来,我有事找你帮忙。”
莀若这两日学会了汉语拼音,也正在外头捧着她标注过的千字文熟读呢,一听她叫唤,忙把书卷起来塞进袖笼,跑进屋里道:“娘娘找我?”
黎姜瞄瞄清妍,转过头便上前把莀若的手一拉,小声道:“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两件事拜托你呢。”说着,便避开清妍悄声把要买乌银葫芦和蛐蛐罐的事告诉了她。
莀若笑道:“奴婢还当是什么大事,这两样东西,咱们宫里就有,何须到外头买?”
黎姜道:“你不晓得,宫里有的那是宫里的,不是我的心意,而且宫里的东西都有标记,一看便知是宫里的。我看我床头匣子里还有些银票,不如你拿去,找个识货的,替我从外头采买吧。”
“若要找识货的却也不难,”莀若微微沉吟,“福兴他以前在御前当值,也曾做过采买的活计,论识货他亦是个中高手,娘娘不如使唤他去跑一趟?”
黎姜闻声自然大喜,福兴到她殿中多日,据她所见,是个可靠的人物,便听莀若的话,即刻把福兴喊了来,塞给他一张银票道:“这一百两买一个乌银葫芦和蛐蛐罐够不够?若不够,我这里还有一百两,若是够的话,待买完了乌银葫芦和蛐蛐罐,余下的当赏给你跑腿费。”
福兴捧着银票,想笑又不敢笑,隐忍半天才咧着嘴道:“我的贵妃娘娘哎,你可真是个贵人,不知外头物价几何。一个上好的乌银葫芦,也就值个三四两,蛐蛐罐连五百文都不值,娘娘这一百两银票放出去,可足够应付百户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了。”
“啊?”黎姜目瞪口呆,指着那一百两银票,不大敢信,“这一张就这么值钱?”
亏得她还以为一百两就当现代的一百块钱呢。
乖乖,一百两够百户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那折合到现代,岂不得是数万块?
“可不就是这么值钱,娘娘还说剩的钱都打赏小的,那小的也不敢要啊。”
福兴笑笑,转手把银票奉还给她,又道:“娘娘要买这些小玩意,只需几锭散银就足够了。”
“哦,散银我这里也有。”黎姜忙开了匣子,又给他拿出几块银锭子,递到他手中,想想又道,“不知你要去哪里采买呢?”
福兴道:“娘娘久居深宫有所不知,从咱们宫里出了外城一直走,便可见一条南北大街,街两旁有许多集市,鲜鱼市、肉市、果子市、布市、草市、猪市、粮食市、珠宝市、瓜子市,但凡你想到的,集市上全都应有尽有。此外,在南北大街附近的胡同里,还有许多的工匠作坊、货栈、车马店、旅店、会馆,以及庆乐、三庆、华乐三大戏园子,那一到晚上,不知多热闹呢。娘娘想要小人买的乌银葫芦和蛐蛐罐,就属南北大街的葫芦刘和蛐蛐王家做的最好。”
哦,这般说来,倒是个好地方啊。
近来她逛园子正逛得有些烦了,水井被封之后,一直都没能再找一个回去的出口,且四下里宫娥侍从跟了一地,想搞点小动作都有人拦着。如若能出宫转一转,没准事情还能有些转机呢?
黎姜有些心痒痒,舔舔唇,小心同福兴道:“我跟着你一起出去采买行不行?”
“嗳?”福兴疑心自己听错了,“娘娘……娘娘您刚才说什么?”
黎姜便大了一点声音:“我说,我跟你一起出去采买行不行?”
“那肯定不行啊,娘娘。”这简直是开玩笑嘛。
福兴斗胆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她,她一国贵妃,千金之躯,跟着他一个小宦官出去采买,叫人知道笑话了不说,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他得有几个脑袋给君王砍呢?
由是,便劝着黎姜道:“娘娘,小人办事您还不放心吗?保准妥妥当当给您买个乌银葫芦和蛐蛐罐来,设若买的不好,您尽管打骂小的。”
“我打骂你做什么哦,我又不是泼妇。”黎姜深叹口气,原还以为解了禁足令,哪里都能跑跑逛逛呢,却原来她依旧是只井底之蛙啊。
打发走了福兴,黎姜一时没甚心情去写什么乘法表了,拉上清妍便道:“走,看了一下午的书,咱们两个出去转一会子吧,放松放松眼睛,千万别近视了才好。”
她说走就走,也不曾有个准备,慌得莀若惠草忙扯了一大一小两个披风,领着一众宫女跟着她们母女出去。因走得着急,屋子里只留着两个才总角的小宫女看家,另一个大宫女银霜则因近来偶染风寒,早被黎姜撵去休息了。
小宫女们初来,还未曾听过陈贵妃的旧事,印象中只知贵妃娘娘是个极和善可亲的人,从不大声斥责她们,也不曾苛待过她们,时常还会把她们喊上桌同银霜惠草她们一道吃饭,贵妃娘娘的威慑甚至于还比不得银霜惠草她们厉害。由是黎姜和惠草等人这边一走,小宫女们便都懈怠下来,聚在一起翻着桌子上清妍留下的那本《三字经》,一会儿我考你一句,一会儿我问你一回,玩得不亦乐乎童心大起。
不曾料到,她两个一时疏于防范,竟没注意有一只色白如雪的猫儿从外头无声息窜了进来,在桌子底下滴溜溜打转了几圈,见无人驱赶,猛将身子一弯一跃,只听脖子上的铃铛当啷一响,它便就势跳到了桌子上,一个低头,含住那水盂中的锦鲤,扭头就跑。
锦鲤挣扎着摆尾,一动之下,那水花直扑到两个小宫女的脸上,二人见状,这才大惊失色,忙撇了书,一个拿扫帚,一个夺筐,便要去捉那白猫。
可恨白猫实在是灵活,一拐一绕一跳之间,竟高高跃上墙垣,跑了个没影儿。
这可把两个小宫女吓破了胆,抖抖索索抱在一处,哭都哭不出声来:“怎么办,怎么办,这锦鲤可是娘娘和公主最喜爱的,连太子都三不五时来看它,眼下被猫儿给吃了,可怎么办?我们两个,难不成要拿命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