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凡选的这条路确实难走，又要翻山又要过河，中间还有数处悬崖峭壁以致两人不得不绕路而行，短短百余里四五天竟然没能走到头，不过何笑笑非但没有怨言，行走在山水之间而不用去想勾心斗角之事，这种复归自然反而让他静下心来，沉浸在身与气合、气与天合的境界之中。
这日傍晚，登山看着天际霞光万道的夕阳，再看看脚下蜿蜒曲折的大河，何笑笑突然有种天地皆在我心的豪迈，忍不住发出一声仰天长啸，久久在山涧回荡，好半天才落下去。长啸过后，何笑笑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终于明白，为什么高人都喜欢隐世，山高水阔风轻云淡，可坐可卧可笑可痴，不像呆在京城，每日只能与人勾心斗角。”
何笑笑这番话倒是大实话，来到这世界时间虽不长却一直没消停过，与胡家斗，与凌烟阁斗，还有长孙家天魔宗，尤其是宋国这段时间，就像头顶悬了柄利刃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生死全在别人一念之间，一颗心时时刻刻绷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少凡知道何笑笑想说什么，奈何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倒是望了何笑笑片刻，终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稍稍顿了下，陈少凡又解释了句，道：“这两天变化很大。”
何笑笑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陈少凡想问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张口答道：“可能我练武的方式跟你们不一样。”看陈少凡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何笑笑伸了个懒腰，笑道：“传我武功那位前辈告诉我说，气机无形为神，真气有形为物，下者守形上者守神，让我先体悟气机，从而凝练出真气。”
陈少凡明白何笑笑的意思，不过脸上写满不可思议，那表情似乎在说这样也成？要知道常人练武，先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也就是说先凝练真气，然后用真气凝练出神识，从而体悟气机沟通天地，可他没有真气竟然能够体悟气机，这完全违背了常识，打破了陈少凡的认知。
看到陈少凡的表情，何笑笑似知道他心中所想，接着又道：“我这算是运气吧，在长安时候，机缘巧合体悟气机，然后修炼真气时候可谓是水到渠成。如果我现在没能体悟气机，也就没法凝练真气，那就是普通人一个。至于气机，我的理解是，身体是内天地，世界是外天地，气机就是把内外天地连接在一起，也就是把自身溶于天地之间，所谓天人合一，应该就是这意思。”
陈少凡思索良久摇摇头，道：“听懂了，也不懂。”
何笑笑沉默片刻张口说道：“你入定时候，可以尝试不动用真气，只是凭内心去感受天地。”话到这里却是摇摇头，接着又道：“我也不说出来具体是怎么回事，有点稀里糊涂的，我对于武功的见识，还没你多。”
陈少凡虽然不能理解，却看得出来何笑笑并非在糊弄自己，心底不免有些感动，要知道多少人修炼一辈子都未必能感悟气机，而何笑笑竟然毫无保留的告诉他。很快陈少凡便隐藏起众多情绪，张口说道：“下者守形上者守神，你已体悟气机，修炼起来必是事半功倍，现在不过是修炼时间短真气羸弱，等你真气强大，同辈再无对手。”稍稍顿了下，陈少凡张口说道：“今晚就在这露宿，我去找点吃的。”
山中多野味，没过多久陈少凡便拎回来两只野兔，剥皮放血串好之后交给何笑笑。这几天两人行走山野都是吃野味，何笑笑多年的手艺，自然比陈少凡强多了。
拨弄了两下火焰，何笑笑把兔子放到火上烤了起来，同时张口问道：“陈哥，你给我讲讲长安城都有哪些高手？见识了觉圆大师，怜花楼楼主，还有那个胖老头，那晚我明明跳下了船，可最后竟然摔在甲板上，太诡异了。”
此刻天已完全黑透，通红的火光照耀在何笑笑的脸上，看去仍有些诧异胖老头的武道修为，不过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直直盯着陈少凡。
陈少凡知道何笑笑想问什么，他身为凌烟阁阁主的弟子，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思索片刻，陈少凡张口说道：“三清洞和菩提禅院这二十年来甚少过问天下是非，我知道的也不多，就给你讲下天魔宗和胡家。”
这两个正是何笑笑想知道的，不由点点头，而陈少凡则接着说道：“天魔宗与玄阴宗素有积怨，再加上隋炀帝杨广推波助澜，冲突变作火拼，最后玄阴宗败北离开长安，不过此战让天魔宗损失惨重，两名地阶高手丧生，宗主白墨生也身受重伤，不得已闭生死关，如今二十年过去都没有任何消息。”
“二十年？”惊呼声中，何笑笑忍不住问道：“会不会已经坐化了？”
陈少凡没有回答，接着刚才道：“白墨生天纵之才，三十岁便悟得气机成就地阶高手，而上任门主杜重楼围攻杨坚时候身死道消，白墨生当仁不让的成为天魔宗宗主，可惜执掌天魔宗前后不过五年，怕是天魔宗最短命的宗主，而白墨生闭关之际留下天魔令，便是任由门中长老弟子厮杀，从而决出最强者。”
听到此处，何笑笑又忍不住插口问道：“天魔宗刚与玄阴宗决出生死伤亡惨重，再陷入内斗，就不怕危及根本？”
陈少凡的目光大都在烤兔上，不时转动着手中木棍，随口应道：“魔道遵循的是弱肉强食，即便白墨生指定门主，如果不能服众一样会陷入内乱，还不如放任他们厮杀从而决出最强者，而且阁主一直怀疑这是白墨生和吴天野联手设局。”看到何笑笑的疑惑，陈少凡解释道：“魔道七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门主皆是地阶高手，当年能接掌天魔宗的不过两三人，吴门主刚刚突破地阶本来资格最浅，另外两人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不曾想两败俱伤倒让他占了便宜。阁主之所以会怀疑，一是白墨生和吴门主两人是师兄弟关系甚好，如果直接扶持他上位，必然遭到两大长老的围攻，再就是白墨生此人桀骜不羁，追求的是武道而非名利权势，故意纵容了玄阴宗的大战，这样才能与玄阴宗宗主来场生死大战，然后又以伤势为借口隐退江湖。”
何笑笑听懂了陈少凡的画外音，凌烟阁多半追查过白墨生，怀疑他得到始魔录这才隐退江湖，而且何笑笑不由得想起魅影，像他们这种级别的高手，性子都极其坚韧。沉默片刻，何笑笑张口问道：“那他还在吗？”
陈少凡轻摇摇头，道：“没有查到任何消息，仿佛凭空消失。”稍稍顿了下，陈少凡接着刚才说道：“吴门主接掌天魔宗这二十多年已恢复元气，培养出大量二代精英弟子，其中数位更是天资不凡有望成就地阶高手，宋宗渊，夏安、萧媚儿三人便是其中佼佼者，现在三人正在暗中较劲，谁若能率先突破地阶，便有望接掌天魔宗，而且这二十年来天魔宗还培养出两位地阶高手，其中一位就在我凌烟阁。”
看何笑笑一脸震惊，陈少凡解释道：“地阶高手稀少，不是仅靠苦练就能突破，历练、悟性、运道缺一不可。”话到此处，陈少凡忍不住撇了何笑笑一眼，先体悟气机再凝练真气，还真是得天独厚。瞬间陈少凡便抛弃了这想法，接着说道：“这算是互利互惠吧，天魔宗在长安总要为朝堂做些事，而且天魔宗也需要借助朝廷获取各种资源。”
何笑笑不由点点头，他可是记得魅影曾说过，太子李承乾谋反多半有天魔宗的影子，要知道逆谋这种大罪是要诛九族的，而天魔宗看去一点事没有，怕是唐皇要动天魔宗也要先掂量掂量，由此可知天魔宗的家底有多厚，何笑笑甚至想起吴天野逼迫自己拜师时候所说的话，天下也未尝不可！
陈少凡不知何笑笑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吴门主也是天纵之才，已经突破地阶第二重……”看何笑笑满脸震惊似不明所以，陈少凡立即止住，张口问道：“你不知道？”
不必回答，看何笑笑摇头如何不知答案，陈少凡愣了片刻竟有些好笑，可更多是羡慕，沉默片刻发出一声暗叹，张口说道：“天地人武道三境，人阶有先天和后天之分，地阶亦分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