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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桐姬

宛姬与寅光见过几次,越发胆大,小秋见时机成熟,就向桐姬通报。

一日,桐姬私下与椿姬饮茶时笑道:

“我听闻那边山坡上,文氏种了满山的桃树,正值花开之时,我等后宫女人,难得出来,何不去观赏一下。”

椿姬性情凉薄,唯爱杏叶赏花,司马上奏春猎,少帝原本不来,也是椿姬说自己想出去走走,到山野田间,景色宜人的地方看看,少帝才同意的。

听桐姬如此说,诧异道:

“咦……有如此美景,前几日文氏为何不向我等推荐呢?”

桐姫笑道:

“料想文氏也是一片好心,那里只有一条小路,牛车进不去,道路湿滑,担心贵人们摔着了。”

雍宫卿在一旁若有所思。

椿姬点头赞同,回头和少帝如此说道。

第二日,少帝带着椿姬,又有司马,卫尉,司空等大臣与温广,文定陪同。几十名侍卫护送。

坐着牛车至山脚,少帝搀扶着椿姬,走着小路上了山坡。确实有漫山的桃花正在开放,乱花迷眼,众人皆沉醉于这优美的景色中,在树下穿行着。

将至正午,雍宫卿选了一处平坦干燥的空地,又命人在此处搭好帷幕圈起来,放好竹榻,长案等器物。又从盒子中取出瓜果食物放置好,少帝与椿姬走得有些累了,就坐在榻下,众臣坐于下面两列,就简单的吃些食物。

众人虽些许累,但兴致颇高,互相交谈着。正说笑间,就见温广“咦”了一声。

众人落座处视野开阔,正在一山坡顶上。可见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向下望去正好可看见林子一处泉水,温广瞪眼望去,由疑惑转为惊讶,最后脸色变得难看,已经看出是一对男女,但面貌尚看不清。

大家都奇怪温广为何表情突然变化,也顺着他视线望去,就看见一团黑影,不似动物,心有灵犀的都恍然大悟,唯独司空费无忌暗笑。

大家正要哂笑,却听温广“哎呀”一声低呼,心中一顿。正猜测时,少帝已经注意到众人的变化,也像那边望去,距离较众臣远,昂首眯眼也看不见,椿姬放下茶杯问道:

“陛下在看什么?”

“朕看不清,好像是头白牛。温卿眼神好,能看清吗?”

温广惊起座,伏于少帝面前答道:

“臣惶恐,好像是一对情侣。”

“咦……”

少帝略一沉吟,已然了解,皱眉道:

“扰人雅兴。”

费无忌上前道:

“待臣前去驱走。”

少帝点头,费无忌又领四人,到了那里拉扯一番,不多时竟独自一人上山来,众臣诧异,费无忌虚胖体弱又匆忙爬山,现在气喘吁吁,而且冠带不整,很是狼狈,稳住脚步,惊恐道:

“禀……禀陛下!”

少帝疑问道:

“为何如此惊慌?不成体统!”

费无忌难言道:

“那……那俩人……那俩人竟……竟是……”

“到底何事,从实说来,那俩人是谁?”

见少帝已有恕意,但费无忌还是不敢言,只左右看看,眼神停在司马寅生那,看得寅生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妙。

这时费无忌又道:

“此事难以启齿,请容陛下屏蔽左右。”

就见少帝疑惑不己,起身到一旁,避开众人,费无忌在耳边私语,然后少帝脸色铁青的就带了十几名侍卫,让司马跟着,其余人皆留在原地。

寅生看到了少帝莫名的眼神,心中更加惊恐,身体僵硬,茫然的跟着下去。到了就见一男子脸朝下,趴在温润的草地上,腹部流出大量的血,剑刀穿过背后。看身形就有些熟悉。而一旁一女人双眼失神的倒在地上。

费无忌见活人变尸体了,惊问道:

“为何死了?”

侍从连忙推脱道:

“得知夫人身份后震恐,在大人走后,趁我等不备,夺刀自尽了。”

费无忌还要斥责,见少帝摆手就闭嘴了,少帝上前用剑柄挑起宛姬的下巴,发现宛姬面如死灰,嘴唇发白,不似人物。

少帝见她神色枯槁,全身无力,一副木偶模样,撇了撇嘴,剑柄脱离她的下巴,转身不见她,对待卫道:

“把她送回彭丘,看管起来,不能让她死了!”

又对司马讥笑道:

“寅卿真是……”

话语一顿,没说完,又摇了头摇,冷声道:

“仔细看看这是谁吧!”

就转身起了,费无忌知道目的达成了,自得意满,讥讽的笑容还没散去,眼角就见少帝用一种探究,猜测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暗道:“不好,难道陛下知道了?不可能,他应该不知道!”

费无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见仇人倒霉而幸灾乐祸的小人表情,仿佛没看见少帝的眼神。察觉到少帝不再看自己,脚步声响起,费无忌连忙跟上去,就这一会,身体运动的汗和精神惊讶的汗交织在一起,湿透了全身,手心脚心,额头脖子全是水珠。风一吹,全身冰凉。但内心火热,暗道:

“寅生啊寅生!让你辱我费无忌,这次让你寅氏不死也脱皮!”

寅生听到少帝的话,已然有答案了,跪在地上,双手颤抖,有些踌躇的把那男人的脸部翻过来。

见到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已经没有气息的脸庞,寅生双眼一眨,两行浊泪又流下来,寅生使劲把脖子往后仰,直到肌肉扯痛,双手垂直向下,闭眼大口喘气。嘴里发出低吼:

“呃……嗯……”

过了一会,双眼睁开面部抽搐,缓慢温柔把寅光的头抱在怀中,蜷缩着,半响悲呜出声:

“我的儿啊……”

少帝回到山丘后就带着椿姬走了,众臣知道出了事,但又见费无忌摇头不言,司马去而不回,不由产生诸多联想。

宛姬与寅光开始虽是私混渡日,后来却觉得寅光温柔,体贴,俩人渐生情意,也从单纯的肢体交流变成了感情交流。

每天赏花聊天,互相交心,赠送礼物。每次都依依不舍的分别,那几日晚上夜不能眠,食不下咽,就倚靠在窗边,抬头望着冷月,一会笑一会哭,一会叹一会恨。

笑寅光的温柔,那是宛姬做为一个女人不曾感受过的情意,会为她摘花戴在头上,会为她捂冰冷的手,会替她梳头发,替她洗脚。

每日见面就会送她礼物,有不曾见过的各种稀奇的美丽的捧花,有色彩绚烂,发出悦耳鸣声的小鸟,有玉佩。所以宛姬看着这些被她精心收好放在室内的礼物会笑。

哭自己遭遇,她从小就不受父亲喜欢,因为母亲生她难产而死,长得普通。

用各种下作不能言的手段将十几岁的女孩子本有的羞耻心抹杀殆尽,连待女都不正眼瞧她。

而到了宫中,环境全变,人情冷漠,也只是作为一个玩物活着。何曾有谁能如寅光这般将她当作一个宝一个女人?

宛姬虽被人为调教,药物刺激,但人性还在,被寅光的情意唤醒了。所以她哭自己的命苦。

叹自己已是后宫之人,不能与他长相厮守,又发现自己拥有的全是一堆俗物,自己竟无一件可赠送的礼物。唯独会点女工,于是想做只鞋子给他,但怕时间不多,就要回华都,只得做一条丝巾,她要在上面绣一条桃枝,桃枝上立着两只喜鹊。

恨她父亲,不给她半分关爱,恨少帝,只是把她当做玩物,没有一丝夫妻之情,即便是怀孕了,也得受他玩弄,已致流产。没有人真正关心她。于是又想到寅光的温柔,那是真正的关心。

宛姬那几日就是如此周而复始的想着,精神日渐不振,那日见面后,寅光拥抱着她,关心的问她身体怎么这样了,语气急切,眼中含有泪光。

宛姬知道过不多久就要回华都,与寅光的相聚时光不多了。感受到寅光的真心。心中泛起无言的悲哀与无尽的不舍,越发渴望寅发的拥抱,就笑道:

“有点冷,你搂紧我。”

寅光忙把她搂在怀中,宛姫觉得不够,她想要和他拥抱,感受他身体的热量和有力的心跳。寅光刚要说话,宛姬用手捂住他的嘴。

旁边是冒着热气的温泉,俩人用力的拥抱在一起,脖子相互交挽,两人头发散开纠缠在一起。都没说话。口中所有情话已经道完,现在是用胸口感受对方心跳的情话。

谁能想到巨大的满足感,幸福感之后接着就是空虚感――当俩人被费无忌捉住后,寅光知道了她的身份,先是愕然,后是苦笑低头。

待费无忌走后,寅光抬头把一生的柔情一半包含在眼中,结成泪水流下来,一半含在口中,变成情话,笑看着她,嘴唇微启:

“我不悔也!”

宛姬一惊,猜到他要干什么,正要阻止。就见他起身夺刀捅腹。宛姬惊得双眼张大,上身用力的如弓一样紧绷笔直的跪着,十指弹动,下意识的好像要抓住什么。嘴张着发出“呃……呃……”的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等寅光的脸着地后,不一会血染红了衣服,流到地上,不止寅光的生命随着血液流散在地上,宛姫的生命也跟着这些血液流散在这地上――这片俩人恩爱缠绵互诉衷情过的土地,这片俩人产生一切过往的土地。这个只属于俩人的私密天堂终于染上最绚丽的颜色。

宛姬脑中一片空白,灵魂已被抽走,后面的事一概不知。等有知觉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陌生的房间。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寅光带我来到他的家中了吗?不,不对,寅光还在小林子里。哦。这是我在彭丘的居室。

宛姬四处看了看,寅光送的礼物都被收走了,宛姬又把枕头拿开,还好,缝到一半的丝巾还在。宛姬欣慰道:

“今晚就能做完了。”

进来送餐的侍女见到宛姬拿针在灯下缝补,吓了一跳,但见宛姬面色如常,好像还比之前红润,也就放下心来。

宛姬吃过饭,又继续缝补至深夜。在一旁看管她的侍女打了个哈欠,正要提醒她应该休息了。却见她咬断线,将袜子放在灯下仔细观看,遗憾自责道:

“唉,还是差了点,将就用吧。”

说完,就将丝巾放在胸口,举灯走到床边将灯往床榻上一扔,灯油四散燃了起来,侍女一声尖叫就去扑火,还未扑灭,宛姬又将其它灯点燃了房间帷幕,不一会房间就是熊熊大火。

侍女灭之不及,要去拉她,宛姬手一挣脱,往后退,侍女还要拉,一条火带掉下来,拦在中间。侍女“呀”的一声尖叫,也不管她了,就奔出房间,大喊救命。宛姬看到火光中那熟悉的小林子,笑着扑过去。

“我来了。”

不一会,整个彭丘都噪动起来,火势迅速蔓延,人们惊慌失措,逃命的逃命,救火的救火,火光冲天。

到第二天中午,火势才灭。彭丘新旧一起的宫室被烧了大半,人也烧死十几个。

椿姬受到惊吓,晕了过去,太医前来诊治,惊讶的向少帝贺喜,言帝后已怀有身孕了,少帝大喜。太医又言,为保胎儿,帝后需要悉心调养。

御史进言:

“彭丘大火刚被补灭,还有人死,恐为不祥,请陛下暂骅它处。”

于是少帝移至文氏居住的庄园,文氏移到彭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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