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呼，喝醒了沉迷舞剑的侯白。
“别跳了，我该干活了。”
老柳醒了。
侯白喘着粗气，坐到一边，今天的他比昨天累多了。
看着老柳拉磨的动作渐渐入神，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当他缓过神时，老柳已经去瓦片屋了，他跟了去。
“你在想什么。”
屋内已经点上了蜡烛，但锅底的火苗的光芒更加耀人，鲜红的火花在灶台下跳动，映在倚在门旁坐的老柳脸上，摇曳多姿。
他点上了烟枪，那一点点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暗暗。
侯白随意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我想找一些花草，改善一下院内的环境。”
老柳看了他一眼。
“哟，你还懂园林艺术？”
侯白笑了一声。
“不，我要改的是五行之理。”
“那你懂得还真不少。”
“天下之理，哪有我侯白不懂的？”
侯白自信一笑，和以前在村落时相比，这笑容中少了一点锋芒。
老柳将烟枪拿下，吐出一口长烟。
“知道的多就越不容易舍弃啊。”
说完又将烟枪放回了嘴里。
侯白看着眼前老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叹了口气。
“我说的是你啊。”
“啊？”
“就你这还叫通晓天下之理？”
“我……”
“别我了，你看看这已经是几更天了。”
侯白看了看门外，虽然还是漆黑一片，但也已经不早了。
“还有点时间，你知道那里有花草吗？寻常花草就行。”
“江南花草少，有也是从外带来的，便宜的没有，贵的你也买不起，别想了。”
“为何会这样？”
老柳没说，自顾自的在那叼着烟。
侯白撇嘴，看了看天，道别后就走了。
今天是小王去买的早饭，也不知是不是又着了老何的哪路套数，一脸的不情愿，但他要买饭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
这一天的早饭，侯白学起了小王，在哪里细嚼慢咽。
“你俩知不知道，江南哪里有花草之类的东西？”
老何头有人没抬，顺口答道。
“这东西不遍地都是？还是说你想弄点名贵的？”
小王也好奇的看向了侯白，看也没看老何。
“这家伙除了看他爱看的书之外，其他的杂记他碰都不碰，花草的话，我应该知道哪里会有。”
老何不满意了，抬起了头。
“看什么看？”
老何眉目一瞪。
“瞅你咋地！”
“哎呦呦，生气了，连江南没有花草都不知道，你是咋在江南混这么长时间的？”
听着小王无情的嘲讽，老何倒是傻眼了，看向了侯白。
“真的，我走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这江南好像真的没有花草，巨墙之外也没有。”
“哼~”
小王一脸嫌弃。
“来，侯白，咱继续吃，别理这傻子。”
早餐结束后，两人就走了。
走时老何还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说这几天一定要把城内典经阁里的杂记全都看一遍。
忙完了正午的活计，侯白坐在门口晒太阳。
“嗯。”
听着身后谢小无的声音，转过了头，看见她拿了一根香蕉递了过来。
侯白接过。
“谢谢。”
谢小无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怎么突然想起弄些花草了？？”
“放院子里，改善一下环境啊，老柳的院子不太好看，我以前正好看过一些园林书，想给他整饰一下。”
“哦。”
侯白将香蕉皮剥开，咬了一大口，确实有点饿了。
“其实我还是很好奇你来江南是干嘛的？”
“出来玩的啊。”
侯白看着谢小无不太相信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我们村太偏僻了，我爹想让我出来看看，所以我就出来了。”
“就你一个人？”
“对啊。”
“你不害怕？”
“我肯定怕啊，出山的路可危险了，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连咱们现任秦皇大人是谁都不知道。”
“咋不叫上朋友？难道是一只单身狗？”
谢小无开了一个小玩笑。
“我有朋友的，我和小陈的关系非常好。”
“那你为啥不让他跟你一块出来？”
侯白想看傻子一样看向她。
谢小无很不满意他看来的目光。
“你再这样看我，我今天就扣你工钱了哦。”
香蕉很快就吃完了，侯白拍了拍手，又看向了门外。
“太危险了，不敢带他。”
语气很轻松，像是说着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谢小无不知道他口中的危险到底有多危险，不过看到了侯白那满是平静的双眼，她好像明白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侯白起身，给谢小无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到了一杯。
看着碗里晶莹的茶水，谢小无有些感慨。
“我其实也有好多朋友的。”
“以前我还在书院里上学的时候，我们玩的可好了，胖妞啊，二虎呀，还有三包子。特别是三包子对我可好了，还有啊，三包子可圆了……”
“二虎和三包子经常拿东西分给我和胖妞吃，胖妞是我们的老大，一直护着我们……”
侯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内心的欢喜。
“可惜我们就在一起上了两年，之后二虎和三包子走了，再后来胖妞姐也到京城求学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为啥不去？”
她眼色一暗。
“不想去。”
“哦。”
侯白大致知道了原因。
“我看你平常一直都在柜台上看书，你看的是啥？”
“最近看的是《药典》，这个月末差不多就能看完了，有时间去典经阁借一本《算学》。”
“你还信这个？”
“你都出现了，我能不信吗？”
“我挺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算的啊。我很小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先生在那算卦，他说能测出贵人，我好奇，就顺着他的意思算了算，然后就算出了‘秦历二二一年，贵人现，一又半年，贵人去，青史不留侯白名’，然后就忘脑后了，一直到那天你出现我才想起来的。”
这可不是算学，侯白心中想着。
“厉害厉害，不过他可能算错了，我既然出来了，那青史上必定有我侯白的名字。”
他站了起来。
“那是我算的！”
侯白看了他一眼，满是不信。
“也对，你功力不深，出错也正常。”
侯白很自信，谢小无的话他是信一半的。
算之一道，在于天意，老人和谢小无的故事，侯白有自己的看法，若这当真就是他侯白的结局。
他看向了窗外蔚蓝的天空，站起了身。
我不介意拿命去改一改。
这想法刚起，天变了，也不知哪里来的云彩，瞬间将天空盖了个严实，乌云压顶，风起。
阵阵狂风吹的四周轰隆作响。
“呼~”
一阵风将树吹的来回摆动，树叶掉了一地。
“啪~”
风送来了一片落叶，精准的拍在了侯白脸上。
取下，“啪”，又是一片。
谢小无看着他的狼狈样，乐了。
“让你天天吹嘘自己多厉害，遭报应了吧！”
侯白看着乐得直不起身的谢小无，也笑了。
“是啊，遭报应了。”
狂风作响，伴随着的必定是场大雨。
看着大雨哗啦啦的砸在地上，在风的吹拂下一阵接着一阵，路上的行人也是慌了神，离家近的就用手挡在眼前，快步跑回家去了，离家稍远的，只好暂时躲在屋檐下避雨，
侯白站在门前，静静看着，谢小无回到了柜台，怕雨吹进来，淋湿了衣服。
天空中雷霆闪烁，大雨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
天色也没有丝毫改善，再加上本就已经接近傍晚，路上行人不由得惶惶。
风把雨吹的更偏了，屋檐下已经不能站人了。
侯白看见许多人的人无奈压了咬牙，顶着雨，一路狂奔而去。
路上的人渐渐没了。
后厨老谢的焦急地声音却是传了过来。
“你俩快来帮我收拾东西，我一个人收不完。”
侯白咋舌，倒是忘了自己地工作。
“来了来了。”
一路小跑到后面。
他走后，大雨终于淋湿了他原来站着的地方。
一阵忙前忙后。
老谢的衣服湿透了，坐在那喘气，侯白给他老人家到了碗茶，乖乖站在一旁，身上也湿透了。
谢小无从后厨端了三碗姜汤。
“坐着吧，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哦。”
还好赶得还算及时，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一碗姜汤入肚，老谢不禁打了个哆嗦，是有点冷了。
“今晚早点打烊吧，估计也没什么人了，侯白你也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我就先睡了。”
说着老谢上楼去了。
谢小无看着淋得狼狈的侯白，找了条毛巾递给了他，抿嘴笑了笑。
侯白接过，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下，又擦干了头发。
“饭做好了，在后屋。”
“大老板不吃了？”
“估计是了，老爹不太爱吃饭。”
“行吧”
吃过了晚饭，雨还在下。
谢小无递了一把伞过来。
“店里有伞，我给你找了一把。”
“那就多谢了。”
侯白未走，坐在那等着。
“你最近为什么对那个小孩子那么上心了？”
“古语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已经入世，那就要去探寻自己的道。我自诩已是世间的顶点，更应该让天下人看到世间的美好。”
谢小无摇了摇头。
“你这人啊，不是真天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忽悠。”
侯白笑了笑，继续等着。
许久。
“我该关门了。”
“不好意思了，耽搁的时间倒是有点长了。”
侯白走了，小男孩今晚没来。
撑着伞，笔直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
夜。
谢小无泡在浴桶中，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热气蒸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慵懒地倚在桶边。
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闲适了呢。
她在心里叹了句，神奇的侯白出现在了她的店中，印证了小时候的谶语，虽然他现在什么都还没做。
另一边，侯白撑伞回到了老柳家时，他身上已经干了，躺在自己的狗窝里，盖着应该是老柳送来的毯子，直接就睡着了。
他好喜欢雨天，喜欢雨下时的那股扑面而来的湿意，喜欢雨的味道，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念头畅通的他，今晚不想耍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