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早的阳光携着些许晨露洒在医院的病床上,空气里还混杂着泥土的气息,莫羽浛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打量周遭的环境。
她记得,她看了固白给她的信,疯了似的在固白的房间里乱砸,她发现他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照片,也只有她一个外来人的味道。后来,她打开他的手机,听到了一段录音——他和庄道成的录音……
固白推门而进,手里捧着一束紫罗兰迎着阳光走来。
莫羽浛望着他温和的笑容,泪止不住地落下,幻觉也好,她还能再见到他,只要还能再见到他。
“羽、羽浛,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固白见她落泪,平静的心顿时揪了个山丘,他忙放下那束花快步走到女子面前,那一汪春水温情真真比那阳光还要明媚三分。
莫羽浛不语,看着他一直落泪。固白在一旁干着急,茫然无措,手脚怎么摆都觉得不对。
莫紫云推门而进,怔怔地望着深情款款对视的两人,她为什么觉得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你们……”
“姑姑,羽浛她……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哭。”
“羽浛,怎么了?”莫紫云坐到床边,一脸关切,从五年前那件事后她还没见过她这般模样。
莫羽浛摇头,泪还是一直往下落。
固白见状,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管了,叫医生。他转身,欲向外走去。
莫羽浛伸手,握住他的手,眼睛湿润地注视着固白的眼睛,那副样子让固白的心狠狠地颤了几颤,“别走。”
“羽、羽浛?”他的心一会儿升个十万八千里,一会儿落个深海陈渊,竟然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高兴。
“别走。”莫羽浛依旧望着他,哪怕梦境也好,她都不想再放开他。
“好,我不走,别哭了。”固白坐到她的身边,抬手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珠,眼睛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莫紫云轻咳几声,觉得自己比外面的太阳还要闪闪发光,她放下早饭,“我放在这里了,你们两个趁热吃。后天是明明的毕业典礼,她的导师想见我一面。所以……”
“姑姑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
“好。那我先回去了。”
莫紫云走后,莫羽浛的眼睛还是未离开固白一下,然后这位本来不心虚现在越发心虚的大白实在受不了了,“羽、羽浛,怎、怎么了?”女子没有回答,他越发想挖个洞,“饿、饿了吧,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手。”
固白一溜烟跑到了洗手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觉得自己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啊,又掰着仔细数了一遍……
掰了十分钟左右,背后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数完了吗?”回头一看,莫羽浛正好笑地看着他。
固白忙走过去,“你怎么能下床?”他弯腰抱起她走到窗前,让她侧对着阳光坐下,自己去洗手间拿毛巾给她净了手。然后将一碟一碟的菜品摆开,给她盛了碗粥,在女子对面坐下来,“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林嫂回来了吗?”
“嗯?哦,说是明天回来。”
“那她……”
“嗯,算是没什么牵挂了。”
“我想出院。”
固白一愣,抬头看向女子,他为什么觉得羽浛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他说不上来。
“不行。”
“那如果我就要出院呢?”
“不……”莫羽浛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固白拒绝的话转眼变了个意思,“那也要先做个全身检查。”
“好。”莫羽浛扬起嘴角,云涡一展,度了万缕春风吹开了待放的花苞。
她笑了,这是固白此刻唯一的念头,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如此对他笑了。
快中午的时候,固白带着莫羽浛做了个全身检查。下午,在莫羽浛的强烈威逼下出了院。
傍晚,太阳西落,莫羽浛靠在固白的怀里睡得正香,西郊别墅却已经到了。
固白抱起女子,抬步前行。他轻轻地把女子放到床上,还没有转身,固白的脖颈被环住,头往下落去。
女子软嫩的薄唇贴在他的唇瓣,他只觉得大脑一阵电流闪过,让他贪恋起此刻的香甜,明明不该这样的。
许久,莫羽浛抬眸看着固白的眼睛,笑意爬上了嘴角蔓延到眼睛,“你娶我吧!”
固白傻了,傻了,傻了……是的,他一动不动,僵硬在那里。
“你嫌弃我。”只听女子一声嗔怪,她放开固白,翻身背对着固白。
固白又盯着她的背看了许久方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拉起女子抱住她,郑重道,“好,我娶你。”
莫羽浛轻笑,缓缓推开他:“我有要求。”
“你、你说。”固白好像读懂了莫羽浛眼里的狡黠,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娶个媳妇真不容易的错觉。
“第一,辞职,立刻,马上。”她绝不会给成雨晴任何机会。
“好。”
“第二,回腾凡上班。”
“不……”
“我不要管那么大的公司了,累死了,我要找点别的事做。所以啊,你必须回来。”她的双臂再次环上他的脖颈,似是撒娇地望着固白。她知道他肯定不愿意回来,不过,她有的是办法和理由。
“好。”
“第三,不许和我以外的女人有肢体接触,我亲戚也不行。我可告诉你,我鼻子很灵的。”
“这个……万一不小心碰到了,算不算?”
“不答应?那我……”
莫羽浛见他犹豫,放开他就要走。固白当然不愿意,又把她扯了回来,“答应,答应,没说不答应。只是说万一嘛。”
“第四,我们搬家吧。”
“搬家?你……不喜欢这里了?”
“这里,有这五年的回忆,不是很好的回忆。而且,这里太大了,我们搬到市中吧,公交什么的都很方便。说起公交,要不把法拉利和你那小黑都卖了吧,买辆保时捷,我一直挺喜欢保时捷的。”
“好,你说了算。”
“第五,明天一早就去领证,下周五结婚。”
“啊?会不会太……”
“你嫌弃我。”
“不不不是,领证是没什么,结婚会不会太仓促了,很多东西肯定来不及准备。”
“那没什么,我不在乎。不过,如果你觉得亏欠我,我们蜜月去拉脱维亚吧,我想去很久了。”
“好。”
“第六,你欠我的,就拿你的一辈子偿还我。”
“好。”固白抱住莫羽浛,眼眶竟湿润起来,从没有哪一刻让他觉得如此幸福。
第二日一早,固白抱着还没睡醒的莫羽浛,帮她穿衣洗漱,然后干脆抱上车让她接着睡。一大早,他就蹲在民政局门口,跟踩点似的,见人家开门了,抱起莫羽浛就冲了进去。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还几乎没怎么有人来。固白拿过莫羽浛的结婚证,死活不撒手,不要脸地打量莫羽浛,“我是坚决不会再回来的,你也别想。”之后,信誓旦旦地捂着那两本结婚证做贼似的跑了。
中午,固白带着莫羽浛去远胜,专程辞了职。
下午,两个人去市中看了看房子,随后,又去了一些婚宴场所。眼瞅着天色已晚,两人便住在了外面。
第二天上午,固白把莫羽浛送回别墅。远远看见,一个女子站在别墅门口,乌发如瀑随意散落在身后,眉目如画若诗中的仙子,水波绿的连衣裙跳脱着活跃,此情此景让人挪不开眼。
固白停车,先让羽浛下车,随后走到羽浛前面去开门,“你怎么来了?”
莫羽浛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庄明明笑道,“不是毕业典礼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很快结束了,就回来了。再说了,羽浛姐你都住院了,我怎么还能在那里待着。”
固白打开门,让两个人进去,“喝什么?”
“粥。”
“呵,麻烦您老回家,这里没有。”
“切,真小气。给我做个粥都不行。”
“你说对了,真不行。喏,咖啡,爱喝不喝。”
“其实,我也想喝你做的粥了。”莫羽浛拉住固白的手,眼睛里的小雨绵绵落在固白的心尖,温软了一方土地。
“好,我去做。”
固白走后,明明还想说什么,莫羽浛先一步拉过庄明明的手,笑意连连,“明明,回去帮我跟姑姑说,我请她来帮我准备婚礼。”
“婚礼?谁……的?”
“当然我和固白的。怎么了?”
一时间,庄明明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高兴。她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他却要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她的表姐。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片浩瀚的冰洋,缕缕薄冰,连动一步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婚礼的事,还是我来吧,你只要让姑姑帮你选一件婚纱就行。”
“婚纱?你说我们要不要举行中式婚礼,我觉得凤冠霞帔特别好看,而且给人一种无言的承诺的感觉。”
“你确定要凤冠霞帔?”
“怎么,你不愿意啊?”
“那个东西太沉了,我是怕你压坏脖子。”
“固白——”
固白本想躲开莫羽浛捶过来的手,转念一想,迎上去抱住了女子的腰肢,“只要你愿意,想要什么都可以。”
“是吗?我要是想打你呢?”
“可以。但是我觉得你打不过我。好了,我去看看粥好了没。”固白放开莫羽浛走向厨房。
庄明明坐在那里,面前上映着偶像剧,她还是这部剧里连上场机会都没有的“第三者”。是啊,不敢承认的,都摆在眼前了。
那年的一见钟情,无论过了多久都是一厢情愿,他永远只会站在她的风景里,为她停留。
几天后,两人搬了新家,固白回到了公司,婚讯也在以最快的速度传出去。
那一天,在他们互许一生的花园,红色的玫瑰花雨漫天飘下,满园芳华盛开。
固白一袭红衣牵着喜带入场,喜带那头,莫羽浛身着汉代的凤冠霞帔,广袖流苏身前缀,轻移红足缓缓跟着固白。
此时,琴瑟奏起,钟鼓伴之,唱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