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岸登岛,牡丹夫人将沙船变小收回,随后却不再带在自己身上,而是将之交给左璧保管。
左璧取出两张羊皮海图,正是在兖州城刺史府刺史居室中取得。他将图递给母亲,牡丹夫人看后摇头道:“这没什么,图中小镇就是东灵镇,缺失处可随意而为,你从哪里得来?”左璧说明后牡丹夫人道:“缺失处可绘制多种图样连接原图,你所得的只是底稿。留着吧,看看亦好。”
离岸约二十步,已看到入岛石阶悬通而上,阶梯口一道灵秀石坊青白玉质、海水江牙,上书四个行楷大字:仙山琼阁。牡丹夫人面露欣喜神色,领左璧躬身拜了拜石坊,再一同登阶。
岛上遍布琼花瑶草,异兽出没,仙韵悠长。但母子二人此时哪有时间观赏?总是惦记着那“绝剑”与“白公祠”、“地下镇”等事。
沿石阶前行,地势渐渐平缓,面前主路旁出现一条岔道,牡丹夫人领左璧不续走主路,先走岔道。
走不多远踏入一方植园,园内种满各色花木,风光绮丽。园后通往一个大台,台高数尺,四面均有缓坡石阶可上,远望竟像是悬浮于地面,云雾缭绕。
左璧见这“浮空”大台之上红黄绿白,好似也种有许多花儿,比那植园之中还要美艳三分。他心中好奇,见母亲已轻步走上那台子,便连忙跟上。
高台之上遍栽牡丹,品类繁多。牡丹夫人走到几株洁净如霜的白色牡丹前停下脚步,细看花叶之娇姿玉质,时而俯身伸指,轻轻触摸,爱怜非常。她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忽喜忽忧,显得思绪万千。
左璧灵机一动,惊讶道:“娘,莫非这小小高台是你故乡?”牡丹夫人微笑道:“你这聪明劲儿还真是与你爹爹相仿。这里是我出生地,当年我还是一株小小花苗之时,白公师父就常来精心浇灌养护,最后再施法令牡丹化身少女,他真是好神通。”
左璧笑道:“原来我娘真是一位牡丹仙子!”牡丹夫人微笑道:“所以说,我与白公情同父女,你懂了么?”左璧道:“不知这位仙长是何来历?”牡丹夫人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甚明了。”
“不过,人世有太多烦恼,变化为人究竟是福是祸,又岂能道得清。。。”她轻声自语一番,随后对左璧道:“走,璧儿,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左璧随母亲走到牡丹台后,见这里又有两条道路,一条直直通往前方,石径规整,而另一条却是土路,斜斜向下,通向西南。
牡丹夫人停步道:“我与你爹爹成亲之后匡师兄并未再做纠缠,不久即离开东灵门不知去向。而你爹虽终于和我在一起,但此后日子里却总有些心情不畅,似乎心事重重。”
“那时他来得最多的便是这白公岛,我若与他同行,至多走到此地,他便不让我再跟随下去,也不知做些什么。”左璧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怀孕生子,你爹爹伴我之时间便多了起来,总有一二年光景,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尽享天伦之乐。但随着你慢慢长大,他又恢复到从前,且往来白公岛之次数比先前还要更多,着实令人费解。”
左璧疑惑道:“娘可有悄悄跟他上岛看看?”牡丹夫人道:“此地两条道路,土路是你爹爹上岛时常走的,而石径通往另一处园子,‘海棠园’。你走哪条?”
左璧二话不说,立即朝土路快步前行,牡丹夫人忙道:“你先等等,当年我曾沿此路探过,但。。。”她见左璧充耳不闻,仍是健步向前,只得跟上。
左璧心情急迫,很快便跑至土路尽头,再看面前竟然是悬崖峭壁,海天辽阔,崖底浪涛拍岸,水声轰鸣。
牡丹夫人赶上,左璧问道:“娘,当年你跟着爹所见的就是如此,对吗?”牡丹夫人点点头。左璧转回身细查地下足印,但事隔多年,还能看见什么?他并未就此放弃,仍在崖上反复寻找当年痕迹,兼有待变之意,果然过不多时,忽听背后闷响,也不知触动何处机关,土路尽头侧方竟凭空出现一个奇怪土洞,陈腐朽破。
母子二人自然兴奋,但入内一探却又大失所望,这土洞行至半途已然塌方,堵路石泥重逾千斤,难以撼动。
左璧只能稍稍弄通土石一角向前张望,已甚是费力。只见里面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似有不少石桌、石椅残迹,只是凌乱破败,已无复当年景象。这内中空间正对大海,原来竟是峭壁半腰一个瞭望通洞。
两人不得要领,只得原路折返,向“海棠园”走去。左璧边走边想,忽道:“娘,那后来怎样了?”牡丹夫人道:“后来他便向我提出要去一趟仙霄城。”左璧心头一震,问道:“那爹在提出此行之前可曾经说过什么反常之语?或者,可有过什么别的流露?”牡丹夫人摇摇头。
此时正值深秋时节,海棠园中群花初谢,地下铺满凋落花瓣,随风起舞。各色海棠枝干与新孕花蕾也无太多观赏之处,两人很快便离园回到牡丹台后。
左璧向母亲询问去海棠园原故,牡丹夫人道:“我每次登岛总要到海棠园中看看,此处向来给我一种奇妙感觉。”左璧不解道:“奇妙之感?”牡丹夫人道:“我总觉得白公师父当年以花木创人绝非独我一个,若我未猜错,最有可能的,便是在这牡丹园后的海棠园中。”
“但又从来也看不出什么,权当故地重游吧。。。”她说着微笑转头,想再看一眼海棠园,不料回头却见背后空空荡荡,海棠园不知何时竟已消失于白公岛迷雾之中,踪迹杳然,地下石路所通处只剩下一片白地。
左璧母子自是惊讶,但又不能呆在此处空耗时间。牡丹夫人抬手接住空中飘落之海棠花瓣,低头看看手心,同左璧一起默默回转岛中主路,续向前行。
这白公岛地势狭长,东西不宽,南北甚广,入岛主路就像一条主轴,贯通南北。而牡丹台、海棠园等园址所在岔道就好似大树枝杈。
两人走了一段,已隐约看到一片青瓦白墙掩映于苍松翠柏之间,古韵悠然,前方鸟雀惊起,一片寂静之中啼鸣声格外脆亮。
海棠园之事似乎对牡丹夫人影响颇大,一路上她双眉深锁,像是总在思虑何事,待看到白公祠院墙,忽然对左璧道:“璧儿,你先前问我之事,眼下我终于记起。有一次,你爹爹确是对我偶而透露过他上岛原由。”
左璧心中一喜,忙问:“他怎么说?”牡丹夫人道:“他只说是来会四、五高友,聆听教诲。”左璧觉得奇怪,思索道:“高友?四五人?”
左璧随牡丹夫人踏入白公祠大门。举目观望,但见这祠堂规模宏大,四处悬山屋顶一重连着一重,一道接着一道,庭院深深,不知几何,绝非兖州城刺史府中那座可比。
离门百步,拜堂雄伟。向前走去,发现大门与拜堂之间原本像是有道砖墙,但眼下却已被拆去,只剩下一些深色地基。且拆除时或许较为匆忙,地基杂乱,高低不平。左璧心中立时升起一个古怪想法:“此乃照壁!将它拆除准没好事,莫非是那‘五通鬼王’的人马所为?”
牡丹夫人见左璧停下思索,微笑道:“在这白公祠中哪里是真,何处为假,多了或少了几件物品,都不足为怪,只因它与白公师父有关。”
牡丹夫人说话间已踏上拜堂前阶,左璧虽不甚明白她话中之意,也只能跟上,两人一同入内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