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胆敢挑战我!
“还有十一天才冬至,为什么大寒潮已经到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老师,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二十四天灾是四象界限的一部分,照理说这是绝不可能的!”
托尼驮着我和芙拉一路狂奔,雪暴尚在天边,寒意却已迫至身前,天空中明明艳阳高照,我却仿佛回到了昨天,仅仅是吸一口气,身体也会冷得忍不住颤抖!
四周的花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而后渐渐凋零,头顶的天空中,群鸟惊飞,向着南方而去,飞得快的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而那些飞得慢的则越来越慢,最终如雨点般落下。
身后有各色野兽的嘶鸣,以及地震般的奔跑声,但那些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天地间仅剩寒风的呼啸。
飞鸟尚有双翼冻僵坠地而亡者,地上的走兽又有几何能够逃脱?
世界由彩色褪向黑白,这便是大寒潮,万物的终焉。
尽管这两日来听芙拉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事实上,这样的场景,芙拉也是第一次见。
大寒潮,每年一度的天灾,栖息在巨木之森边境的生物们早已习惯,天生就有迁徙的本能,但这一次,本能错了,他们大多还未来得及迁徙。
在这样的环境中,活过一个小时都是奇迹。
要知道,大寒潮如此危险可并不是因为它本身,而是它所带来的寒冰生物,我虽没有见过,但稍微想想都知道,能在极寒冻域那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东西,会是怎样可怕。
等等!
我紧紧抱着芙拉的腰,看着胯下奋力狂奔的托尼,突然发现它跑的方向不对,芙拉说过,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能和她的父亲汇合了,而且寒潮就在身后,不管怎么说,都是往前跑才对。
可它跑的方向却是侧面,完全与寒潮平行。
“芙拉,为什么往这边……”
“老师,我们不能翻山了,您没有经历过,人是跑不过寒潮的,半个小时内我们一定会被寒潮笼罩,寒潮初临时是寒冰生物最集中的时候,一旦被它们追上必死无疑。”
“那你往侧面走不是死得更快!?”
“不,您看到了么。”
芙拉指着前方,那里有一条河。
“寒冰生物大多都是陆行动物,它们不会下水,”她拍了拍托尼身上的大口袋,“我带了皮筏。”
“可这种温度下水是会结冰的,你根本划不了多远,”我看了一眼河流的走向,“你这样越走越远,我们就再也没法和你父亲汇合了!”
“河是活水,要足够的时间才能结出坚硬的冰面,”芙拉解释道,“寒潮在入侵时是一个三角的锋矢形,寒冰生物在寒潮的驱使下一直向前,所以越是靠近尖端越是靠近中线的地方,寒冰生物就越多,寒潮初临的第一波寒冰生物,是最集中的一波,冲击力也最强,但危险性却是最低的,因为他们还不饿,要等寒潮开始三到五天后,整个亚寒区都被笼罩,它们才会开始捕食。”
我懂了,总之在寒潮开始的几天里,寒冰生物并不危险,因为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但如果你挡在了它们前进的路上……那样的滚滚洪流,踩也把你踩死。
下河并不是为了往哪里逃,只是避开第一波冲击。
“况且父亲他们不会等我们的,”芙拉继续道,“看到寒潮的时候他们就会撤回哨所,等河面结冰后,我们顺着冰河往上走,三天就能抵达红石湖,那里的水站有一支百人的哨兵小队,他们一定会等您。”
红石湖就是距离红石哨站最近的那个水源地,我‘白秋池’建水泵的地方,可是……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等我!?”
“因为父亲一定会让他们等您,”女孩回头看了我一眼,“芙拉也是,我一定会把您安全送回去!”
我,我看着他那双自信爆表的眼睛,简直无话可说!
她怎么可以这么笃定!?明明就是个蠢得不能再蠢的小毛妹,她怎么知道她父亲会下那种蠢得要死的命令!?让一百个人在这种环境下等一个人?就算真下了那种命令,人家愿意干么?没有哨所高墙的庇护,即便再如何武装精良的队伍,遇上大股寒冰生物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人的主观能动性是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的!
雪暴越发近了,托尼在河前停了下来,这不算是一条大河,宽度大约在几十米左右。
说实话,这就是与时间赛跑,是一场赌博,赌河面完全结冰前第一波寒冰生物过去,赌它们开始捕食前赶到水站,任何一步错了,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老师,我需要您的帮忙,”芙拉从大口袋里拿出了皮筏和充气工具,“两个一组,我们需要三组。”
我看着手里的大皮口袋,这像是羊皮,缝制的工艺很粗糙,但却出奇的坚韧,我在电视上见过这种东西,黄河流域很多地方都有,牛羊皮胎做的‘大气球’,多个皮胎充气后绑在一起就是天然的皮筏。
我们不划船,只是借助它们浮在河面上,所以不需要太多,六个皮胎就够了。
十分钟后,一米宽两米长的微型皮筏下水了,芙拉先把托尼口袋里的东西搬了上去,说是东西,其实就是那个奢华得吓人的地图——皮筏往下沉了一大截。
不行,这样风险太大了,雪暴中的河水波涛汹涌,吃水太深一个不留神就会翻的,但我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雪暴,细碎的冰渣已经扑到了我脸上。
充气工具太原始,虽然还有几个皮胎,可已经来不及了,六个皮胎刚好能承受两个人,如果要再往上面加重量,那可不是随便再加一两个皮胎的问题。
浮力和承重面挂钩,考虑到皮筏的长宽比,至少要再加一圈才稳妥!
“芙拉,东西就先扔下吧,这样根本承受不了我们俩人的重量!”
“不,”女孩平静的抬头看了我一眼,“老师您上皮筏,我留下。”
“你说什么!?东西再重要哪有命要紧!?”
“您每天晚上都画图画到深夜,”她把我的背包也放上了皮筏,“芙拉知道,这些东西比我重要,相信我,老师……”
她抓着我的肩膀:“我有办法活下来的,河面结冰后我们在这里汇合,拿着骨笛,如果午夜之前我还没到,您,您就……”
这只是个游戏而已。
所以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游戏剧情,npc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了,因为一切都被程序员设定好了,并不以玩家的意志而改变。
但是……它真的太真实了。
几乎是本能的,我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想要劝说芙拉把东西都留在原地,和我一起上皮筏。
可我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意识脱离了身体,腾空而起。
世界在我的眼中缩小,我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我看到了远方青翠的大地,近处苍白的寒潮。
这是上帝视角。
河边,那个叫做白秋池的男人独自登上皮筏,少女跨上熊背,向着远处奔跑。
滚滚雪暴在她身后咆哮,就像一只要吞人的大嘴,那是死神的大嘴,嘴里有无数的猛兽奔腾。
——我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朝兽群的深处看去。
那里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我记得那双眼睛,就是在前天,那双眼睛的主人张开遮天蔽日的双翼,居高临下,喷出铁一般的吐息。
霜龙之王,埃罗希卡。
下一刻,世界破碎了。
我重归最初的黑暗。
耳边是向导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
“游戏时间已满八小时,玩家被动登出,十二个小时后,英灵的世界再度为您开放,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