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念念是被晃醒的,虽然司机已经尽可能开得平稳,但这路况极差,一摇一晃间,她整个人倒是清醒了很多。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男人怀里,入目的是大片的墨蓝,是他军装的颜色。
自车窗打进来的阳光照在男人身上,男人闭着眼养神,没有那双灼人的眸子,隐隐约约间竟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岑念念想着大概自己是睡得有些糊涂了,竟然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个男人,不同于之前的凌厉,熟睡中的他看起来安静无害,黑色睫毛很密很长,像是一把小刷子,光线投下来,在眼睛下方形成一块阴影。
岑念念羡慕睫毛浓密的人,这样眨起眼来眼睛看起像星星一样忽闪忽闪,漂亮迷人得厉害。
可惜活了两世,她都没能长出这样一双漂亮的睫毛。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睫毛了,可竟然长在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脸上,岑念念在心里止不住的惋惜着。
因为过于沉浸在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岑念念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等到她回过神,就对上了那双她最怕的危险眸子。
岑念念从男人眼里看到自己那副呆若木鸡的蠢样子,然后脑电波很快接上,迅速闭上大眼睛,也错过了他眼底的一丝笑意,当然,就算她此时睁着眼,也是不敢看男人的那双眼的。
就在岑念念战战兢兢地开始假寐后,车队已经来到城门口,一路的寂静被打破,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下一下地撩拨着她的心。
理智拗不过好奇心,岑念念偷偷睁开一条缝瞄了瞄头顶上的男人,发现对方没有注意到她,含着小窃喜将视线转向窗外,终于看到外面街道的一角。
和想象中一样的街景,却比想象中更加真实热闹。
民国时候的街道,中西合璧,既有身着秀禾服盘着头的温婉女子也有身着洋装烫着大大波浪踩在细高跟的艳丽女子。
看到车队,街道上的人都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路,岑念念对上了一张张因好奇探向车的脸。
然而很快,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一只温热的大掌蒙上她的眼睛,岑念念能感觉到他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磨得她的脸有些痒。
然后就听到“哗啦”一声,男人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车里的帘子,挡住外面的人探进来的视线。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白海棠听到声音扭过头看向后面,有些疑惑地开口:“二爷?”
“开快些,直接回褚家。”男人开口。
“是。”白海棠转了回去。
车队很快就到了元帅府门前,没看够街景,岑念念有些抑郁地窝在男人怀里,被抱着下了车。
“昌柏!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美妇人站在门口,穿着月白旗袍,还披着白色绒毛的披肩,旁边站着一位差不多年纪的军装男人。
妇人上前,眼睛盯着褚昌柏,语气含着止不住的担忧:“有没有受伤?”
“大嫂,”看着夫人身后神色无奈的男人,褚昌柏连忙开口安抚:“我没事。”
“昌柏你还不信吗?肯定没问题。”那男人也开口安慰着她。
“是,咱们家昌柏最厉害了。可这一走二十多天,能不让人担心嘛。”确定了没有受伤,妇人回首,神色不虞,埋怨着一旁的男人:“你也是的,下次这样的事随便让谁去,军营那么多人,干嘛非要让昌柏去,多危险啊,他可是你亲弟弟呢。”
“是是是,下次一定听夫人的话。”褚昌珉在一旁自然地应和着,显然次次如此已经深谙其中套路。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褚昌柏虽然脸上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可眼底流露着一丝暖意。
“这是?”妇人这才注意到褚昌柏怀里的女孩子,开口询问:“你这是带回来了哪家的姑娘啊?”语气里有些担忧。
她这个二弟虽说快三十岁了还未成亲让人担心,可要是又像以前一样……想起那几个惨死的女孩子,秋敏不由地担心起来。
“罗山带回来的,是被土匪抓去的,还未查到她家人。”知道大嫂的担忧,褚昌柏开口解释,简短的一句话就说明岑念念的身份。
“这样啊。”听完他的解释,秋敏的一颗心这放到肚子里,不是自家二弟抓来的就好,既是从土匪窝里带出来的,那这么说来,也算是救了这姑娘。
“她这是怎么了?”秋敏觉得有些怪异,这姑娘既不说话又不动弹的,着实让人诧异。
“被下了药,大嫂,府里可有请大夫?”
“有有有,先前听说你要回来,我担心你受伤,早早就安排了医生在轩然居等着。”秋敏回答着。
轩然居是褚昌柏的住处,在元帅府的东边一角,因为褚昌柏喜欢安静,所以住的也偏了一些。
“先回去吧。”一旁的褚昌珉开口。
褚昌柏抱着岑念念径直回到轩然居,一位医生模样的人等在门外。
褚昌柏将岑念念放在软榻上,对着医生开口:“她中了药。”
“二爷……”医生有些为难,“我擅长的是伤口处理和骨科,这个……”
褚昌柏不耐地挥挥手让他出去。
“二爷,赵大夫来了。”白海棠走进来,身后跟了一个老大夫。
“二爷。”老大夫向褚昌柏微微点了下头示意。
老大夫给岑念念把了脉,沉思了一会,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二爷,这位姑娘是中了软骨散。”
“能解吗?”
“可以,从药来看,这下药的人并不想伤及这位姑娘的性命。只是药量过重,姑娘身子骨弱,怕是要多花些时日解药了。”
“无妨,去配药吧。”
“是。”白海棠带着老大夫出去了。
药劲很大,里面助眠的成分也很多,岑念念早已睡过去了,看着她这幅毫无防备的样子,褚昌柏心底竟有些满足。
算起来,她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褚家割据一方,他身为褚家二爷,又有个无后的元帅大哥,上赶着要嫁给他的女人自然不在少数,难免有一两个入得了眼的,可最后却没有一个能安心呆在他身边的。
褚昌柏知道自己性格有些不好,从前的经历让他性格多疑,但也不是杀人如麻的可怕性格,可是她们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他的话?非要触碰他的底线?
其实外人闻声色变的褚家二爷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嗜血,谣传中死在褚二爷床上的几个女人,其实并不无辜,是有人安插到褚家,不是想要褚昌柏的命就是想要偷些机密。
因为大哥大嫂着急想要个侄子,所以知道她们真实身份的褚昌柏并没有起杀心,本想着如果她们安分些,乖乖给褚家留个后,他还是可以留她们一条命的,只是……再三警告之后,他不得不动手,而旁人误解,他也并不想去解释。
褚昌柏的经历让他并没有幻想过爱情,他也没有遇到过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子,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只是见了岑念念第一眼,就觉得她是特别的,是他愿意好好对待的,这感觉太莫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愿意遵从自己的内心。
莫名中药,又刚好她到了身边,这诸多巧合也太过奇怪,有诸多的前车之鉴,让褚昌柏不得不多疑,或者,她也是别人派来的?不知是想要情报还是想要他的命……思及此,褚昌柏的眸子有些猩红,手不自觉地覆上岑念念的脖子,她这般柔弱,他只需要用些力,她就不存在了。
可是,她很乖,乖到他不舍得杀了她,虽然知道是因为药物的原因,可她比那些女人顺眼很多,他很喜欢。
看着床上女孩稚嫩的面孔,褚昌柏想,自己对女人的要求不高,只要听话一些就好,而岑念念,他只希望她和她们不同,如果她也是安插进来的,往后乖乖听话就是了,否则纵然再特殊,一个女人而已,他一样会处理了她。
褚昌柏目光沉沉地盯了岑念念许久,纵使在梦中,岑念念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她觉得有些难受,却又挣脱不开,迷迷糊糊中急出了一头汗。
“二爷,药好了。”白海棠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放下吧。”褚昌柏用毛巾擦着岑念念头上的汗:“告诉大夫人,给轩然居送个丫头和一些女子用的衣物。”
“是。”白海棠放下托盘,走了出去。
褚昌柏将岑念念扶着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地给岑念念喂药,岑念念的意识渐渐回笼,潜意识里知道这是药,虽然苦了些,但还是努力吞了下去,口腔里散不去的苦味让她彻底清醒。
岑念念皱起秀气的眉头,到底还是没有抗拒褚昌柏送到嘴边的药,对他的害怕多于对药的不满,心底却是不住的腹诽:原来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这么苦的药还要一勺一勺地喝,这不是要人命吗?
在岑念念的千呼万唤下,药碗终于见了底。
她松了一口气,虽然嘴巴里还是苦,可终于还是不用喝了,紧接着一块蜜饯被送到嘴里,拯救了被药麻木了的舌头,压下了一腔苦意。
呜呜……苦尽甘来的滋味太幸福,岑念念满足的眯起眼睛,神态宛如一只餍足的猫儿。
这幅场景让褚昌柏很满意,中了药的岑念念很合他心意,乖巧没有一丝反抗能力,连药都只能靠人喂,衣食住行全要经由他手,这种绝对的掌控和占有在很大程度上取悦了他。
要不是医生说这药用久了会伤身体,大嫂秋敏十分关注自家二弟身边出现的可能成为弟妹生下小侄儿的女孩子的身体状况,褚昌柏还想着让她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然而他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并没有被自诩“美貌与智慧皆有,乖巧与眼色并存”的岑念念发现,这也预示着未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岑念念将失去所有的话语权并拥有少得可怜的自由,成为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