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陆离的火铳,铳口生锈,枪管开裂,铳柄还被蛀虫啃过。
“朕不是让你好好挑选吗?”
王承恩笑盈盈道:“皇上,才花了二十两,郭游击说给奴婢算一两银子一杆。
二十两银子!足够崇祯吃一年小米粥,买两套皮边弁服。
“皇上有所不知,这火铳都是万历年间旧物,放在神机营仓库几十年,虽容易炸膛,好在价钱便宜!”
王承恩云淡风轻,仿佛火铳炸膛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好了,朕知道了,”
朱由检怕影响士气,不让他再说下去。
兵不在多而在精,朱由检计划将太监淘汰一批,再从外面招募,他的兵必须百里挑一。
李自成留给他的时间不到三个月了,三个月将普通人练成铁血强兵,手上有了军队,就能保住身家性命,才能逃到南京,不被左良玉之流架空。
小蜜蜂喇叭发出刺耳沙沙声,众人安静下来。
“咳咳!
啊!喂!喂!
喂喂喂!
“加入中卫军,每月五两银子,一石米,战死还有五十两抚恤金····”
电子喇叭将崇祯皇帝难听至极的嗓音扩大数十倍,在皇宫上空回荡。
“所有人听着!现在围紫禁城跑一圈,想给朕当兵的,就跑快一点!朕只要八十个人!”
点燃一根1889年古巴雪茄,站在金水桥前吞云吐雾,俯视众生。
一千多人愣愣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虽没参与过内操,朝廷选拔的标准,多少也知道一些,一般是长相和臂力,皇上让长跑,难道是要驱邪吗?
有的人开始交头接耳,有的人脸上露出怀疑神色,更多人则傻傻站在原地。
二两银子可以买五石米,足够三口之家生活好几个月,普通县令,抛开其他灰色收入,每月俸禄也不过区区五两。当兵的,能拿到五两的,都是家丁头目了。
“朕只要八十个!!”
朱由检也不废话,掏出鲁格尔左轮,像短跑裁判员那样,将手枪举过头顶,扣动扳机。
左轮手枪发出闷雷吼叫,单手握枪的朱由检被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差点骨折。
几个胆小的太监当场尿了裤子,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拽步就跑。
紫禁城一圈跑下来,要赶上半个马拉松了。
这个时代火枪阵列为王,崇祯不想培养军中王军霞,不过选兵总要有个标准,在冷兵器作战时代,耐力和体力就是标准。
高文彩望着滚滚人流,迟疑不决:“皇上,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说了,”
高文彩愣了片刻,低声道:“皇上,这样跑会出人命的······”
朱由检像是听到个极好笑的笑话,哈哈笑起来。
“建奴虎踞辽东,流寇肆虐北直隶,国家危难,汉家男儿当马革裹尸,努力到不能再努力,哪能轻易言败?!”
高文彩愕然,他不知道皇上为何自称为军人,毕竟朱由检没说过自己前世是特种兵。
“还愣着干嘛,跟他们一起跑!”
朱由检踩着军用战靴,调整呼吸向人群追去,高千户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上崇祯。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战靴有规律的跳跃,红色宫墙往后退去,恍惚之间又回到在特种大队训练的生涯。
万米长跑对朱由检来说没什么难度,甚至还没达到日常训练的标准,被他魂穿的崇祯皇帝也是个练家子,耍得了大刀,拉得开硬弓,八极拳打得很溜,如果有机会御驾亲征,手刃多尔衮手撕多铎也没啥问题。
锦衣卫和太监身材瘦削,高强度运动可能会猝死。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人反正也快饿死了,要么累死要么饿死。
跑了不到两里,一些老弱病残便倒在地上,全身发抖,大口喘气,再也站不起来了。
朱由检望着地上蠕动的人,没有任何怜悯之色。
“将来你们追击建奴,追击流贼,要比建奴的战马跑的还快!连这点路都跑不了,要你们何用!不如趁早滚蛋回家!”
朱由检大声喊叫,声音嘶哑,冰冷刺骨的空气灌入他的肺部,呛得他流出眼泪。
半个时辰后,九百多人的长跑大军,堪堪只有五十多人站在朱由检面前,他们都累的半死,摊在地上大口喘气。
高文彩脸色惨白,如果不是皇帝在身边,估计也趴下了。
粗略统计了一下,长跑途中猝死了十个,还有两个全身瘫痪,估计也活不成了,基本都是老太监。
“给他们家人一些抚恤银子,每人五十两,”
没跑完的人被告知明天可以过来参选,他们领了银子,各自回去了。
五十多个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朱由检微微一笑,这些人具备长跑天赋,意志力也远在普通人之上。
休息了半个时辰,朱由检让高文彩开始整队。
“整队!”
各人乱七八糟的站在一起,谈不上什么队列,朱由检走到面前:
“你们都想好了,以后训练比今日辛苦百倍,现在后悔,便去王公公那里领五两银子,回家去!“
环顾四周,没有一人选择离开,朱由检微微点头。
“诸位今天站在这里,就不用为衣食所忧,朕给你们的,比给九边重镇的还要多!朕还要给你们从来没有过的荣誉!”
朱由检越说越显激动。
“记住!朕要的是精兵,万里挑一的精兵!而你们,就是朕的兵!”
“闲话少说,分成三组,每组二十人,排枪训练!训练不合格者,明天就别来了!”
刚刚跑完数万米,又开始队列训练,不得不说朱由检已经疯了。
众人排成三排,每排十多人,队伍颇为凌乱,崇祯并不在意,如果时间充裕,最好按部就班从最基础练起。比如像后世天朝那样从叠被子练起,不过眼下是不可能的。
留给朱由检的时间不多了。
“朕十五岁起练习骑射,而今百步穿杨,每发必中,靠的是什么!唯手熟尔!”
王承恩满脸惊愕,他从小和皇上生活在一起,朱由检从没碰过火器,百步穿杨?
公公当然不知道,穿越之后的崇祯皇帝何止是能百步穿越,百米之外,枪枪爆头也不在话下。
哪怕是从没碰过枪的人,给他打个十几万发子弹,不说变成枪王,枪枪爆头也是能做到的,唯手熟尔。
然而,以朱由检吝啬的性格,是不可能让人这么挥霍的,他没那么多子弹。
十个番子和十个太监组成的队列手持鲁密铳,瞄准五十步外木桩,脸上都充满紧张神色,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火器。
千万不要炸膛!
朱由检默念。
金水桥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响。
火药燃烧起大股大股的浓烟,将人们淹没,朱由检望着浓浓白烟,心中焦虑不已。
烟雾中传来痛苦呻吟声,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前排瘦削的番子手中的鲁密铳,枪管已经炸开,地上散落着细碎的黑色粉末,他满脸乌黑,头发被烧焦。
“赵动山,没伤到!!”
铅弹没有射中这个倒霉番子,只是被烧掉了他的胡须头发。
二十把鲁密铳,命中目标的,堪堪不过不过一两只。
朱由检转身望向那番子,充满关切道:“你叫赵动山?”
赵动山就要下跪,朱由检扶住他,生怕他猝死,毕竟刚跑了两万米,又被火铳炸膛惊吓,很有可能猝死。
“是,皇上。”
齐孟盯他看了一会儿,好奇这个瘦子是怎样跑完全程的。
“为何想入中卫军?”
“回皇上,小人想去辽东杀鞑子,给俺爹报仇!”
“为你爹报仇?”朱由检目光凝重,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天启初年,俺们全家在山东过活,鞑子南下劫掠,把俺爹打死了,俺娘带着俺躲在村子废井中,才侥幸不死。”
“我活着,就是要给我爹报仇,杀鞑子!”
朱由检上前拍拍他肩膀:“好!你找对了,朕就是要训练你们,带你们回辽东杀鞑子的!”
赵动山连忙将乌漆嘛黑的脸擦洗干净,收腹挺胸,目光炯炯望向前方。
高文彩凑到崇祯皇帝身边,压低声音道:“皇上,臣以为,可先弓弩练起·······”
朱由检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练成一个弓手并将其投入战场,没有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
火铳则不存在这个问题,普通人只要三两个月,便可以上阵杀敌,火铳手几乎不受体力限制,也不会像弓手那样,射击两轮便精疲力尽,燧发枪受天气等因素影响较小,战场适应能力也更强。
“把火铳举起来,对准前方,保持固定,手不要乱动!”
高文彩在每杆火铳上吊了块转头,朱由检挥舞马鞭,在队列中来回巡查,发现有人动作不对或是手臂乱晃,上去就是一鞭。
很快有人挨了鞭子,没被打到的人纷纷腰杆挺直,竭尽全力坚持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