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练兵开始第一天,密密麻麻的太监和锦衣卫,约莫有上千人。
“人挺多啊?”
“回皇上,昨日大伙儿听说要招募中卫军,都争抢着要来为国效力,”
身体不健全的太监,竟比九边精锐还要勇敢,朱由检被大家感动,决定今天多跑两圈。
“十二监的太监们都来了。”
“都是穷苦之人吗?”
“乖乖啊,宫里刷马桶的王大锤说,皇上是咱的再生父母,哪有父母遭罪,儿女不管不顾的道理,都争着抢着要参加禁卫军,杀建奴,杀李闯,哪怕是去军中刷马桶呢,也比在紫禁城里混吃等死要好!司礼监的小马哥说········”
朱由检眉头皱紧,任由王承恩抒情下去,不等新军练成,李自成就来了。
“来了多少人?”
王承恩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道:“回皇上,七百多太监,都是三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
”哦,皇宫内还有这么多太监?”
“回皇上,大伙儿杀敌心切,都想为国报效,连漕河上押送粮船的太监也来了。”
“哦,那漕运怎么办?”
“回皇上,漕河三天两头断流,那些太监闲着也是闲着,”
”好!你做得好。”
说罢,转眼望向高文彩。
“镇抚司招来了多少人?”
锦衣卫人数寥寥,约莫百把人。高文彩咬着嘴唇,吞吞吐吐:
“回皇上,南北镇府司加起来,两百人不到,”
镇抚司锦衣卫加起来两三千人,来的不到两百人,太少了。
“为何这么少?”
“皇上,昨日番子们听到说皇上要重开内操,俸银优渥,争抢着要来。乔可用说,眼下朝廷用人之际,京畿防备空虚,若是现在离了镇抚司,勾了名,以后就别再回来了,所以人们都犹豫徘徊。”
”这个狗贼!”
王承恩就暴跳起来。
“这镇抚司是他家的?!皇上,奴婢请旨立即杀掉骆养性。”
骆养性历经三朝,投降两次,说他是三姓家奴也不为过。骆家世受皇恩,别人可以卖国,他却不能!
“王承恩,昨日让你去神机营拿些火器,火器呢?”
“皇上息怒,奴才昨日下午便去了,神机营火器陈旧不堪,恐不能用,”
万历年间的火绳枪保存到现在,是怎样一种奇葩的存在。
“奴婢也想拿,可是那神机营的郭游击说,营中火器都是他手下拿命换来的,便是皇上亲自来了,也不能白拿,”
朱由检微微一笑:“他说的在理,不能白拿。”
“那姓郭的还说,要咱把欠三个月的军饷补齐再说。”
高文彩脸色铁青,王承恩也是悲愤交加。
“这么说,三大营的军饷已欠了三月?”
高文彩对三大营情况颇为熟悉,王承恩朝他使个眼色,高千户连忙道:
“皇上有所不知,京营账面上说八万人,其实两万不到,都是些老弱病残,多出来的人头都被李国祯吃空饷了。”
“李国祯纵容手下,在京城坑蒙拐骗,皇上洞察秋毫,所以才没给京营发饷!”
“皇上明鉴,天启初年,魏忠贤为筹集辽饷,派缇骑去苏州厂矿查税,李国桢在苏州有好几家茶厂,他撺掇东林党,煽动百姓,指使暴民将缇骑打死,魏忠贤大怒,逮捕五个名倡乱者,处以极刑,后苏州暴动,几个太监都被打了回来,朝廷也不了了之,”
高中语文课本里的文章,朱由检自然记得。
《五人墓碑记》现在看来应该是东林党文人写的,文笔斑斓,抑扬顿挫,不过照高文彩说,文章完全是颠倒黑白,把偷税抗税说成了为民谋利,把对抗朝廷说成了舍生取义。
”这五个被魏忠贤逮拿的人,是叫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么?”
朱由检稍稍一想,脑海中浮现出五个红光满脸肥头胖耳的奸商形象。
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经常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据说容易得胆结石。
于是他走向御膳房,半个时辰后,皇帝左手握着炸鸡,右手扛着把九五步枪,唱着难听至极的情歌,在紫禁城中四处游荡。
阳光斜斜穿过宫门,照射在金水桥前的承天门广场上,显得格外温柔。
我在人民广场吃着炸鸡
而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虽然或许你在声东击西
但疲倦已让我懒得怀疑
一群长期在宫中觅食的来斑鸠脑子有些秀逗,不怀好意朝他手里炸鸡打量。
朱由检举起九五步枪,一个点射,两只倒霉的斑鸠魂归极乐。
他心情欢快,望着晴朗的天空,又看了看一地的鸟毛,脑海浮现出后世野猪皮选秀的画面。
在所有穿越剧中,选秀都是在承天门前进行,所谓选秀就是选妃子,类似于后世天朝的海天盛筵,当然,级别要高很多。
真嬛传贾环传之类的缠绵爱情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
这样的海天盛筵,以后若是有机会的,崇祯皇帝也是要搞一搞的。
从穿越伊始,他便筹划着将来要从八旗中选拔美女,进行海选活动,必要的话,朝鲜、蒙古、倭国的美人都要参与,男人的本性就是占有,朱由检不是圣贤,当然也不能免俗。
“布木布泰也就是那个孝庄太后·····不不不,她这会让应该已经老了吧,不知道她女儿怎么样·····还有德川龟孙的妖姬,朝鲜限制级妖后······都要收回宫中的,”
朱由检吃完手中最后一块鸡翅,脸上露出猥琐笑容。
王承恩手里拎着两只惨死的斑鸠,紧紧跟在皇上身后,孜然辣椒粉散发出的刺鼻味道,让他很难受。
君臣两人走了一会儿,抬头望见金水桥前青石板上已经站满了人,约莫有千人上下,这都是来参加皇帝的新军招募
扫视着人头攒动的广场,朱由检想到了昆虫。
“个体与个体之间如此近距离生活的动物真是不可思议,人类不像是哺乳动物,倒是更接近昆虫。”
五年前,他还是一名军校学生时,生物学教授曾经这样说过,齐孟觉得这话很扯淡,不过当时也没有立即反驳。后来那位生物学教授跑到东非搞研究,遇上恐怖分子枪战,全身被步枪打成了筛子。
太监锦衣卫像是在相互取暖的昆虫,渴望又警惕打量彼此。
高大巍峨的华表默然注视大地,欣赏着自己修长俊美的影子。
“FK!真他妈的冷啊!小冰河气候!你大爷的!”
朱由检裹紧皮弁服,爆了句粗口,忍不住想朝天上开两枪。
“皇上,这是何物?”
王承恩盯着朱由检掏出的军用望远镜,好奇问道。
“缩地镜,又称远目镜,用这个望远处,千步之遥,也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就像这样,”
朱由检边说边向王公公下巴摸去,王承恩被揩油已经习惯,只是今日这种场合,还是要注意影响的,他连忙往后躲开,不给皇帝调戏自己的机会。
朱由检手指就摸到了公公那呼之欲出的鼻涕上,又爆了句粗口。
在军用远望镜里,城郊田野,光秃秃的麦田无边无际。
冬天没有一滴雨落下来。立春前后下了,不过是冻雨,落在地上便结了冰。
种子全部被冻死在土壤里。
原来该是波涛起伏的麦田,变成令人绝望的荒芜。
补种或是灌溉都已经没有意义。一年之计在于春,错过了农时,就只有等待来年了。
想要活到来年,只能去借钱,借高利贷。
这个时代的高利贷比后世校园贷裸贷之类的还要恐怖,冬天借一两银子,实际到手八钱,来年夏天便要还四两。
即便是丰收,农民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晚明赋税不算沉重,三十税一,地方摊派多如牛毛,官府控制力减弱,只好对这种高利贷行为采取默许态度。
商人士绅至少有一万种方法规避朝廷赋税,长此以往,最后土地兼并,富人越富,穷人越穷,遇有灾荒年景,农民只能举家逃走,沦为流民,去抢劫破坏其他濒临破产的农民。这也是明末流贼层出不穷杀之不绝的根本原因。
朱由检闭上眼睛,想象着他治下的百姓正在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忽然有种杀人冲动。
“皇上,可以开始了吧?“
高文彩询问道。
一群衣衫褴褛的锦衣卫太监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些二三十岁的青壮,营养不良身材瘦弱,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佝偻着腰,无精打采,很多人连头发都是灰色的。
“这就是给朕找的兵?”
朱由检怒气冲冲,恨不得从裆中掏出手雷把王承恩高文彩两个废物炸死。
“皇上,宫内太监生活拮据,身子自然弱些,锦衣卫人本不多,这样算是好的了。”
天气寒冷,物资匮乏,物价嗖嗖往上涨,京师每天都有人饥寒而死。
小冰河气候是什么,朱由检说不清,他只知道,现在穿着羊毛衫,外面套着皮弁服还是很冷,不知道普通百姓是怎么熬过去的。
广东大雪停了吗?郭北县的燕赤霞还在酗酒否,聂小倩,还在兰若寺等你吗?
《聊斋志异》或许才是真实的世界。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开始吧,”
他摆了摆手,不让这些事情扰乱自己心绪,目光重新聚集起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形羸弱的人群热情高涨,跪倒在金水桥前山呼万岁,声音杂乱,却颇有些气势。
朱由检扬起手臂,目光平视前方,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内宫操练,自永乐皇帝开始,每半月一次,为的是训练精锐之士,自先皇继位,内操已经很久没举行了,朕决意恢复!朕要朕自己的军队!“
“成祖显灵!!”
众人面面相觑。
“给了朕五万两黄金,昨日,朕将金子全部散去,救助伤残,成祖托梦给朕,称赞朕做的很好!”
“皇上万岁!成祖万岁!”
这些锦衣卫太监,鼓足勇气加入皇帝麾下近卫军,不啻一场豪赌。
骆养性已经放了狠话,谁敢参加近卫军,以后就别想再回东厂混了。
银子让我们相聚在一起。
“朝廷内忧外患,建奴,李闯,都想让朕死,朕死了,你们也活不好,当此之时,诸位没有抛弃大明,没有抛弃朕,你们都是忠臣勇士,朕不会亏待你们的!!!”
朱由检转身望向局促不安的王承恩。
”带上金子,带可靠的人,去神机营买火铳,”
王承恩愤愤不平,被郭游击勒索的感觉很不好。
朱由检眼神闪过杀气:“放心,死人是不会花钱的,朕以后要亲手宰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