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日高挂,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如河水的清澈,纯净无滓。
今日天气正好,最合战场拼杀。
华阳营寨内数声号角陆续响起,高亢凌厉的号角声悠悠拔高,又陡然坠下,唤醒了人类深埋在内心的野蛮气息,就连叶凡听了也是精神为之一振,止不住的亢奋。那悠长的号角过后,又是一阵战鼓擂响,缓缓而落,律动声扬,仿似在召唤远古的战神,更像是驱散军士们内心的恐惧,但不管如何,都为这场庄重而又肃穆的仪式点上了浓重的一笔。
营门轰隆一声被推开了,大周麾下华胜军将士们尽数劲装而出。那股青色的洪流一直往前涌动,直到离山坳不远处方才停下。也没办法继续前进了。再往前,山道逐渐收窄,很难容下大军一起摆下,就是位列在此处,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徐定光这支小队今天被徐大伯安排在营门处留守,因此也远离了喧嚣厮杀的战场。也许徐家大伯真的不想让亲侄子有什么闪失,力所能及的帮他避开任何的危险,叶凡不免的就此推论道。尽管这样做,第一受益人并不乐意。如今,徐定光正斜靠在营门的木墙,独自气恼。
叶凡斜了一眼徐定光,又收回视线,往战场方向看去。眼中那些关隘城墙上隐隐约约的有人影在来回地走动。一大早,华阳军就这么大的动静,再麻木的守军也该会有所反应,除非真的是一群木头在守卫了。现在看来,对面的那些“木头”行动很是慌乱,似是没料到周军会这么大的阵仗,一时措手不及,在那急匆匆的分派人手应对。
只见徐侯爷在马上令旗一挥,甫才停歇的鼓声又再次响起,却是急急地擂动。人群中分出一部青甲步军,推抬着云梯、撞车,边呐喊着边往关隘城楼涌去。紧随其后的几名指挥将领,朝徐侯爷颔首致礼,也策马跟了上去。其余众军自在原地待命。
待这数百人的小军过后,立刻又从军阵后面调来弓军,在盾牌兵以及辎重兵的帮助下,力图抢先一步用弓矢压制敌方。箭矢头部绑着膏油,点燃后,发出阵阵箭雨,对着关楼射去。那关隘虽然是依山而建,石料居多,但城墙上楼阁大部分还是木制,因此被火箭射中后,很容易被点燃,瞬间股股黑烟冲天而起。
关楼上顿时哄杂起来,南蛮兵叽哩哇啦的不停地叫喊着,边跑动个不停,提水灭火,也有几处弓箭试图对着关外反击,只是这零星点点的,比起攻城的人数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的事。
只一会工夫,云梯就已经架上了城墙。青甲绿衫的大周兵蚁附在云梯上,一个接一个,迅速往上攀爬,眼瞧着就要快冲过雉堞墙口。
……
“哟,今日攻城很顺利嘛!”叶凡循声转头,原是真南道士,想来此刻也是无所事事的,跟来营地门口看热闹来了。其实叶凡也很奇怪,这道士究竟是干嘛来的,天天在这吵闹的军中也不怕不清静。说是大夫吧,可除了医治自己外,就没见过他出过手——或许医治自己的眼伤,也是看在徐大伯的面子上的。所以对这个真南道士,叶凡一直保留着好奇但又远离的态度,倒不完全他是玄阳观道士的原因。
“哼,还早呢!”徐定光懒洋洋地回话道,只是话语间透出不满的酸溜溜的气愤。
“哈,这不是徐小哥嘛,小道方才没看见你,以为你在那边冲锋杀阵哩!怎么,这次居然不用你上阵?”真南故意拿话引他。
徐定光哼了一声,转过头,没再理睬他。
那真南道士也不以为意,哈哈笑了几声,颇有兴趣的继续关注战事。
……
此时,云梯上的勇士们还没能爬上墙头,却突生变故。那些暗藏在城墙各个角落里的南蛮兵一下子冲了出来,疯狂的对着云梯上的大周军士射箭、砸石头,或是拿着刀剑斫断木梯,甚至有些蛮子不顾性命的站上垛墙,将云梯逐一推倒。这一时间内,大部分云梯都被敌方这一反击毁去,连带着那些勇士都从高空中摔下,能活着料想不过十之一二。
后军督战的徐侯爷倒是面色不改,眼神闪烁不定的盯着城头。这种状况早在他预料之中,若是这等力度的攻城就能破关,那之前的数次南征也不会无功而返了。唯一的让他起疑的是,南军这次反击的力量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大,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这是印证临江王的情报,还是南蛮别有用心?
徐介威擎着令旗,犹疑不定,眯起眼睛环顾了四周,那些黑黝黝的山林中已经分派了无数探马,至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情报返回。南国果然是内部生乱了吗?又转回视线,见那些弓箭稀落渐少,立刻传令,又添了一个指挥兵力上前,并增派了弓手加强压制,哪怕是射中了自家人,也得让云梯送人上去探探南国的真实,在所不惜。
若是不能一鼓作气的话,以后攻关的难度就更大了。徐介威不无担忧的想道。
徐侯爷的命令一传到前方,没一会,那黑色的箭雨更急了,将整个城楼都笼罩了进去,南兵一时难以躲避,顿时死伤无数,当然也不可避免的将自己人误伤了不少。
……
眼见己军不停地有人从高空摔下,伤亡逐增,那方的喊杀声更是震天动地,即使远在营门也是盈耳不绝。叶凡见此,心忍不过,忍不住的责问真南道士:“为什么不用你的道术帮忙?”
“叶小哥,小道只会一点粗浅的道法,哪里能帮上什么忙啊。再说,这道法岂能随意乱用,妄杀无辜凡人可是魔道的行为,要遭天谴的,这小道可做不出来。”
“可那些南蛮滥杀我大周百姓,不能算是无辜啊!”
“哈哈,对于你们周国人来说,他们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敌人;可对那些南国人来说,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了?这几十年来,你们周国打他们的次数还少了么,何曾见过他们出兵攻占过你们一寸土地?”真南道士的话语带有讥讽的意味。让叶凡听了感觉有些不舒服。
那旁一直没出声的徐定光不喜的回说:“你这个人说什么周国南国的,难道你也不是周国人?”
真南笑嘻嘻道:“我们修道人视万物生灵都一样,可不会区别什么国度。”
听那真南的意思,这周国南国对他来说都是一样了。叶凡虽然修道但师父从没向他说起过这类知识,也无从知道他说话的真假。那边徐定光也是继续练他的闭口禅了,想来是行业不熟,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他。
真南道士见他俩都环顾左右的默不作声的姿态,摇头叹道:“这打来打去的,有什么可争的?看的烦心,看来今天医官那可要忙咯!”说罢,轻袍一摆,径自回营地去了。
忽地,徐定光忿恨的说了一句:“他这厮就是个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