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光紧张得差点就要坦白出自己什么也不会,听老族长这么问起,略一怔神,好奇的探出脑袋往对方的脚下瞧去。这一眼过去,立刻吓了一大跳。
侍卫们吃力地从旁边的隐蔽处拖来一张藤网,圆鼓鼓的,似是一件庞大的东西。待他们将用于掩饰的树枝除去,顿时露出一条长蛇的尸体,浑身红鳞,颈上无头,却有一张被尖刺环绕的圆口。这不是那个妖虫嘛!难怪刚才闻到了那股腥臭的气味。
老族长眉头紧锁,前倾身子,拿起红木杖点了点那妖虫,道:“前些日子,在族内的领地出现了这种东西,性情还很残暴,不亚于河里的那些猪婆龙,伤了不少族人。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大蛇,所以带人去边境巡视时,抓了一条回来,可是没谁能说清这东西的来历。”
“回禀族长大人,我们也是因为这怪物才误闯入您的领地。这东西乍看跟蛇一样,但其实还是虫类,经常藏在地下,但它的来历我们也不清楚。”说到此处,叶凡又补说了一句:“在下以为这或许是被道人用邪法操控的。”说不定和那只大蜘蛛的主人有什么关联。
几个老头听到叶凡的那句话,都转头去看老族长,神色似乎带有隐意。
老族长微微摇头,道:“倒不像是个那无赖道人的行径!”又转向叶凡笑道:“这位小先生年岁不大,能有这推论确实不凡。子曰举一隅而反三隅,看来就是这样啊!”
叶凡顿时羞红了脸,拱手谦逊道:“我也是瞎说,当不上族长的称赞。”
老族长的笑容没由来地忽然一滞,转瞬间阴冷的眼神在叶凡的身上盘旋了许久,终于在众人生出疑惑之前,开口喊道:“来人啊,将这蠢物抬下去做肥料!再收拾酒席,老夫要宴请两位汉家贵客。”
徐定光郁闷了,暗道:“早知道问的是这个,还不如我先回答了!白白地让叶小鬼出了风头。”
老族长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老夫是神木族的族长拉贾卡尤,不知两位从何而来?”
叶凡与徐定光对视了眼,两人都觉得这些神木族的族人心性还很和善,不像那些粗鄙的南蛮子,于是将他们随大周出征、而后遇到怪虫的事情托盘而出。
那位拉贾卡尤族长听后却是神色不惊,丝毫不以为意,目光直直地落在血桐的身上,惋惜似的说道:“这些虫子确实可恶,莫说你们两位被牵扯进来,就连我族大将血桐也被它们伤了右臂,只怕再难复原了。”血桐闻言,顿时面色苍白,跪倒在地:“血桐驱敌不利,还望族长责罚!”
拉贾卡尤的语气很平静:“孩子,这又不是你的过错,老夫怎么会怪你呢?只是君子巍巍荡荡,不可迁怒于人。你擅自用极刑处置两位远来的客人,这种作法只会让外人觉得神木族与那些蛮子没什么两样。”
血桐左手屈伏在地,把头颅埋得更低了。
叶凡这时才明白血桐的怒气并非是为了蓝楹,见他的右手一直藏在袖中不肯拿出,想必是自尊心犹盛,不愿让外人见了耻笑。只是伤势可掩,心事难平,正好遇到了自己这个外族,便迁怒过来。
只听蓝楹劝说道:“爷爷,血桐大哥也知错了,‘过则无惮改’。血桐大哥是位勇士,自然会改正。”
“好,好,老夫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血桐,这次既往不咎,若是下次要孤意行事,本族长只能按族规处罚。”
血桐深深地拜倒,怏怏的起身退到一边。
叶凡见血桐落寞在站在一边,顿生恻隐,心道:“这神木族的族长心机也太多了!蓝楹恐怕还不知道她爷爷真正的目的,拿着自己和徐定光的名头,不过是为了向血桐示威罢了。”又见蓝楹的爷爷——神木族的族长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中,手里攥着木杖,目光怔怔的望着其他地方,似乎对血桐的这顿训斥不过是随意而为的一桩小事。
此时,露天的穹顶下边已经摆出一排排的酒案,上面放着瓜果、肉脯、鲜鱼等食物美酒,叶凡他们见了,不禁地又开始责怨血桐。不是说你们族只有瓜果么?害他们吃了那么多天的果子,嘴巴都要淡出鸟来。
徐定光闻着酒肉的香味,肚子顿时不争气的咕咕一叫。
族长拉贾卡尤不禁一笑:“让贵客们久等了!”说着,便亲自引着众人入座,谈笑间待要举盏相饮时,忽听屋外一声清吟:“朝入蓬莱望岱宗,巍巍山霭画龙松。庄生浮梦难知蝶,万树青枝大道重。”
老族长顿时色变,恼道:“这个无赖道人!”
屋外那声音听见此间主人的骂声,嘿嘿一笑:“贫道只是路过,族长未免说话太重。”
屋内的叶凡听见这熟悉的笑声,直恨得牙痒痒的。
“道长既然来了,干脆进来喝上几杯吧!”
“嘿嘿,你既相邀,贫道只好全你颜面,免得让别人知道,说你们神木族缺了待客的道理。”
大门处现出一位黑袍道人,果然是那晚在房顶上的人。拜他所赐,叶凡和徐定光现在见了水果头皮都麻。一想起那晚的遭心事,叶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冲过去打他一顿。
“果真是个无赖的道人!”
“族长大人此话又错了,你不在的时候,贫道不仅没打扰你的族人,还帮你抓了两个小贼。你该不该谢我?”那道人说话间走了过来。
叶凡瞳孔收紧,与徐定光同时惊讶地咦了一声。这身绣满山水楼阁的八卦道纹黑袍,还有那肩头上的蓝色褡裢。上次在河边遇上的那位道士就是他啊!
黑袍道人的细眼似醒似睡,绽放出豆大的瞳光,见到叶凡他们,哂笑道:“嘿嘿,可巧了,这不是那晚的两个小贼吗?”
拉贾卡尤道:“这两位是本族的贵客,道人还是别乱说的好。”
黑袍道人嘻然一笑:“那你更得谢我了,不是我的帮忙,这两贵客早跑了。”
徐定光斜过身子,小声对叶凡说道:“这聋子道士,可真够无耻的!”
“你才是聋子啊!这叫道心自然,随应而动,你懂个屁!”黑袍道人劈手夺过徐定光的酒盏,坐在他的桌案边,唬了他一眼,那双细眼似星光闪烁得在徐定光的脸上不住地打量,突然冷吸了口气,那一刹间,黑袍道人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似是贪婪似是惊奇。
徐定光忍不住地打了个冷噤,这位其貌不扬的道人的眼神似是锋利的刀光,直入自己的灵魂深处,要将自己的内心隐秘都剥个干净。
“你这道人,不准吓唬老夫的贵客,若是想喝酒,让人拿一坛就是!”拉贾卡尤见黑袍道人的粗鲁无礼的举止,不满道。
黑袍道人醒过神,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一口将手中的酒水饮尽,又是笑嘻嘻的说道:“好酒,只可惜这酒贫道能喝得,你这两位贵客却喝不得。”
老族长脸上猛地涨红,赤红的胡须无风自动,显然恼怒之极,喝道:“无礼!我好意请你,你却来捣乱,真以为老夫不会撵你出去么?”
叶凡惊疑不定,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