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骑马东走,都是少年的心性,刚到平生没去过的地方,兜里又有简大头送的盘缠,更是放纵的花销。路上但凡有个稀奇热闹的地方,俩人都要去看上一眼,方才满足。过了数日,这俩人才到达他们的目的地——云州。
云州的府城座落在大周的北疆,毗邻着北方各草原的部落。因此这里常见到那些奇装异服的部落族人互通有无之物。
远望云州府城,一方平原伫立着一座雄伟的坚城,青灰的石头城墙将大周的繁华都掩在其中,墙堞、马道、壕沟一应具有,比华阳府壮观多了。
“这云州啊,本来就是座要塞,若不是几任的云州侯改建,现在还不如咱们华阳呢,只是看上去大了那么一点罢了。”徐定光对此很不屑一顾地评说道。
俩人牵马进城,城门口乱哄哄地挤了一群人,在那张贴着布告的地方议论纷纷。
守卫挥起长枪,大声喝道:“别靠近了,这公文可是国师亲自传来的,要是弄坏了仙家的东西,小心你们的脑袋!”
听这卫兵如是一说,俩人的好奇心当即升了起来,把马拴在一边,也跟着挤过去看热闹。城门不远处贴着好几张白纸,密密麻麻地写着好些黑大字。其中有一页黄纸,画符般地用朱砂写满了整面,大家围看的就是这张。
什么样的消息居然还要让玄阳观的国师亲自施法传送各地的?即便前段日子南疆王家谋反的事情,也没见这般地大动干戈过。
俩人好奇而又兴奋地挤进人群,只听前方有位书生模样的摇头晃脑地解释道:“……华阳罪臣徐介威率军伐南无功,用兵无谋,惨败于南疆,更坐失临江王,虽战死不能赎其罪。天子震怒,敕诏天下臣民,夺罪臣徐介威忠武侯爵,徐氏族人中受官职者押送天牢候审,无官职者就地监管等候发落。后营总管罗州防御使郭某某,转运不力,夺职贬为庶民……”
俩人恍若惊雷加身,脑门上冷汗浃流,目光呆滞地盯着那页黄纸,那些龙飞凤舞的朱红大字,一个字一个字如走马灯似地从眼前晃过,每个字都那么的熟悉,连在一起却好像天书让人难解其意。
“听说这是国师的弟子冒死从前方传回的消息,皇上听了龙颜大怒,当场就下了这道圣旨。”几个闲汉窃窃私语道。
“啧啧,出家人都看不过去了,这些华阳狗贼真够丢人的!”
“可不是嘛,这蛮荒小地方,动了那么多的兵马居然吃了败仗,换成老子来打也不会落成这样的下场!”
徐定光听得直发抖,咬着牙齿再也忍受不了,大叫了一声,一拳就朝那几个长舌的家伙打去。他的身子还没动,就被斜穿过来的壮汉给抱住了,却听那人叫道:“哎呀,少爷怎么跑到这了,该回去吃药了!见笑见笑,我家少爷的脑子不太灵光,对不住啊各位!喂,小三哥,赶紧拉走你家公子!”叶凡一见到那人,呆滞的大脑更说不出话来,被那人一声喝骂,这才意识到对方嘴里的“小三哥”说的就是自己,连忙应声上前帮那人拉走徐定光。
周围的人被徐定光的举动吓了一跳,听到了原委,那几个闲汉这才缓下惊惶的脸色,讥笑道:“看好你们家的傻少爷!好不好地,跑到这里来发癔症!”
来人不住地赔罪。徐定光眼眶发红,见到来人再也控制不住,热泪滚滚而下,骂道:“你大爷的快放开我!大爷我要打死这些人!艹你大爷!”
来人连连赔着不是,趁机凑到徐定光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快跟小的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这一句话瞬间警醒了徐定光,见到此处城门的守官站在门洞边狐疑地探头向望,晓得是自己弄得动静太大了,只好怅然一叹。
三人钻进一处偏僻的庙堂,庙门破旧,院子荒草丛生,进了殿内更是残破败落的景象,满处灰尘,蛛网密布,连泥塑的神像都看不清了面目。看来这里荒废很久了。
来人见叶凡还在打量着院门,笑道:“光少爷还有这位小哥就放心吧!这里没什么人来,小的这段时间就在这里落脚,就算有什么人来……”他一指院墙,道:“足够咱们跳墙跑了,哈哈!”
徐定光听他说的如同过街老鼠般得惶惶,顿觉伤感,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人叹了口气,道:“老爷临行前派我们送会公子过来,说是与云州会亲。待老爷回军后,就与云州正式结亲。”
徐定光明白了,那次演武大会上徐家就公开了与云州马家结亲之事,云州侯还特地派来他的亲弟弟邀请徐家会亲。看来徐侯爷这次没让他的儿子随军南下,就是为了这事啊。眼下这步棋子走的太对了,只要云州侯上表为徐家求情,内廷肯定会从轻发落。
徐定光想通了此处,转悲为喜,忙问他道:“徐定会那鸟人呢?怎么就留你一个人在这?什么玩意啊!鲁大,带我去找你家少爷,这时候快去求云州侯啊!有他出面,咱们徐家肯定能平安无事!”
鲁大不住地摇头,愁眉苦脸地回道:“光少爷,你不知道哇,这些云州人已经将我家少爷还有随行总管一干人都抓了,说是过完年就要送到都城。”
“什么!”这噩耗是一个接着一个,徐定光木讷着脸,手足无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他们马家不是徐家好几世的姻亲吗?
“呸!”听到这话,鲁大瞪大了眼,使劲地啐了一口,无赖性子登时发作,拍着大腿骂道:“这狗日的云州贼,侯爷被夺职的公文一到,那狗日的就变了脸,连夜率兵将公子住的地方围住了,将他们都软禁了起来。老鲁我要不是在外面买酒吃,只怕现在也在那里等死了。”恨恨地又骂了好几句狗日的,也不解他的心头恨意,见到徐定光在那坐着,忽然醒悟过来,问道:“你们不是随侯爷去南疆了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侯爷早就料到那些云州人会变卦,特意安排你们来救会公子的?”
“唉,一言难尽啊!”每次有人问这个话题,总让徐定光和叶凡很是难堪,支支吾吾地照着上次对简大头说过的话,再次复述了一遍,照例删减了那些奇奇怪怪的遭遇,只说他们在南疆的时候被一位道人抓到了这里。可这么一说完,觉得更奇怪了,前言不搭后调地都说服不了自己。
不料鲁大沉思了一会,却相信了,一句疑问都没提,笑道:“你们能来可是太好了!光少爷你和我家公子平时是不怎么对付,但你们都是姓徐的,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不用你说,我会想办法的。”
“太好了!老鲁有个现成的办法,没遇到你们之前,小的就四处地联络好汉,想趁夜把公子他们给救出来,现在你们能来更好了,小的觉得这办法准成。”
“好汉子!”徐定光欣喜地站起身,按住对方的肩头,问道:“什么时候?你说个信咱们就去!”
“就在这几天,你们等小的消息,小的现在就去把那边的人手安排好!”
鲁大走后,徐定光还在激动地说道:“看啊!这才是戏文里的忠仆,没想到我华阳徐家也有这样忠肝义胆的人物。叶兄弟,咱们这次一定要帮他把徐定会给救出来!”
“你这次不嫌弃他了?”
“笑话!就算大爷我讨厌他,那鸟人总归也是徐家人,不能让那些云州贼欺负到华阳徐家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