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百官皆在。赵恒在文德殿上宣布:“傅正为镇、定、高阳关行营都部署,张昭允为都钤辖。章超为督先锋。”
“列位臣工,辽军攻打我威虏军,被我军击败,杀其酋帅。府州言官军入契丹五合川,拔黄太尉砦,歼其众,焚其车帐,获马牛万计。是大喜事啊!”赵恒也只会空高兴吧!
李惠禀道:“皇上,若是辽国的萧挞凛与阿卢里两位将军带兵,那我宋军可就卑微如蝼蚁。”这李惠与寇准颇有交情,二人常来常往,多少人也是看不过去的。
皇帝不愿听他多言,可他却要把话说完:“这两次征战,两位将军都未出军,不知皇上何喜之有?”
好!好!既然如此,王钦若出面道:“李将军,汉州是你的故土,皇上顾念你思乡之情,所以想让你滚回汉州做你的官。”王钦若这句话伤了多少大臣们的心讷。
赵恒是更信任王钦若与丁谓等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任他自己离开宋宫,寇准拉住他:“李家……”李惠无心于朝廷之上,“寇家就此保重,我这一去,才能让站在这文德殿上的人踏踏实实地辅助明君。”深恶痛绝,更多几分蔑视在朝的多数朝臣。
仉柔、达兰二人来到开城,赏花于琼丹苑中。名为赏花,实则骑射宴乐。
这么多名贵的花,却叫不出名字来,仉柔早就听闻开城以花闻名,达兰倒是一心看他们射箭张弓。
中有一人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识者知其非常人。看得出此人骑射,辄出人上。“各位看官,本苑新得恶马一匹,谁若能不施衔勒,便能降服此物,本苑授银两百两。”看官们兴奋极了,蠢蠢欲动,都想着能得到那两百两银子。
可是把马牵了出来,又犹豫不前,真是讽刺。
但见此人潇洒上了马,风驰而过,其额头触门楣而人坠地,看官皆以为其首必碎,可料想不到的是,他缓缓而起,更是追马腾上,一无所伤。“果真豪士。”苑主命人抬出装有银两的箱子,“壮士既然训得了此马,那在下便把这马匹赠与公子,也请公子收下银子。”这点银子他还看不上。
仉柔他们出了琼丹苑后,这人牵着马就要离开,达兰叫住他:“公子留步。”那人回过身来,见是他二人,“看二位的装饰并非开城人,更像是辽国人。”达兰笑道:“公子好眼力。”
“在下张琪。”相貌堂堂。
“二位更像是在游历大川南北。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二位请等一等。”
达兰替他牵着马,拍着马首说:“是匹好马。”仉柔却还是觉得,“这马再好,也不如咱们府中的那匹骢马。”
他回来了,后面那些人不正是苑中的下人么?“二位就算游山玩水,哪有不缺银两的时候,愚弟这点心意,望公子和夫人不要嫌弃,还请收下。”达兰拒绝道:“这是公子所有,何况咱们萍水相逢。”
仉柔也抱怨着:“百姓们生活富裕不假,可来来去去要抬着一箱箱的银子到处走,很是麻烦,若是不那么麻烦就好了!”张琪笑话说:“夫人见解独到,只是眼下并没有方便的东西。”
“昔者,以扇贝为价,等物而识,说起来,扇贝可就要轻便许多。”话虽如此,可他们也不会真收下这些银子,不方便不说,更何况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公子好意咱们心领了,只是银两太过贵重,这更不是一笔小数目,于普通百姓,已是天恩不可求。”达兰这么说,张琪也不好说什么了。
仉柔说:“其实这些银子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公子不如将这些银两分给当地的百姓,他们一定高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张琪愿与二位结识,在下徽县人氏,他日若能有缘再见,咱们定要好好叙叙。”如此看来,“公子也是贾商?”仉柔顺着自己的想法一问,“夫人怎知我是商贾?”
达兰来说吧,“夫人的父亲也是商贾,所以应该能看出来几分。”原来如此,那就更有缘了,“兄弟就先告辞了!”
扬鞭而去。
仉柔摸着这冷冰冰的铁疙瘩,“沉甸甸的,就像一块铁疙瘩。”达兰看着她,“虽然是铁疙瘩,可天下人为了它,又何尝不是拼的头破血流?”是啊,多少人因为它而丧命,“越是实在的东西,有些时候便越害人。”仉柔这么说也没有说错,这本就是事实。
这一日,开城内,城南酒坊不知何故起火,酒工死者三十余人,乘火为盗者五十人,被当即擒住的有三十八人,余人亡路。
仉柔看着这些苦命的人,心中实在不是滋味,达兰也看不下去了,这么多人看着这三十八人,却不管火势的大小,实在愚蠢。
仉柔要站出来说句在理的话:“你们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人,他们乘火入盗,你们袖手旁观,损失惨重却无人问遂,各位父老,酒坊是你们的金钥匙,你们不该在这里纷争,而是应该携手并肩,让酒坊重回生热,酒,也能走出去。”
达兰倒真是佩服她,“你在哪里学来的这门工夫?”仉柔浅笑道:“姐姐训导将士的时候,那可比我要高明得多。”
“丫头有行遍九州之志,我只愿为你一人相守。”达兰从来不会说这样动情的话,可并不说明他不会说。
仉柔就这样搂着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怀里。也不顾大巷口里的过往来人。
赵恒身为皇帝,那就不能不去北郊观稼轩,回来后便召寇准入对。
文德殿,“朕去了观稼轩,方知百姓之生活之苦,朕在田中寸步难行,更是惧于水蛭之患,卿何道之有?”
寇准对曰:“自去岁年来,河决旱劫扰乱不平,陛下宜蠲诸州民去年官所贷粟,蠲水所及州县今年租。除江南盐禁。陛下亦宜幸城南观麦,赐刈者钱帛。为请安民,愿陛下诏罢封泰山。”
赵恒虽然不喜欢寇准这个人,却也知道他的能力,有些事还得看他才行得通。
如此,寇准才算尽到该有的臣子之责。
璇玑台大观士温赓前来拜见皇帝,皇帝听他讲说:“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修治天下;大恶者,则应劫而生,扰乱天下。此人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微臣观天象而知远见,我宋宫必有人才。”赵恒似乎对他口中的人很感兴趣,追问道:“此人可在宫中?”温赓对说:“蒙缈真茫,偶炽幻缘,旋作霹雳冉冉独孤星,北邙太宇之中,不可定器形。”赵恒再问:“若生于市井商贾之家,则为何?”温赓略皱眉头,旋即言道:“成王败寇。”
莫非赵恒以为是仉柔?“天象不运则生,你说的朕都明白,先退下吧!”
温赓礼道:“微臣告退。”
皇帝来给太后请安,“儿子给母后请安。”宫女请皇帝入座,又奉了茶水,才退却。
“儿子知道母后与儿臣素有嫌隙,可您是我的母后,儿子应当向您请安。”皇帝今日是怎么了,太后一脸奇怪的看着皇帝,“前些日子你来,哀家不是好好地待见你了吗?怎么今日却也全都忘了?”
赵恒想与母后多说会话,“满玉,你先出去吧!”满玉施礼道:“奴婢告退。”
“儿子今日想与母后说一件事。”她听着就是,“温赓说,仉柔可以兴亡天下。”太后脸色依旧,并无改变,“那么皇帝你的意思呢?”赵恒与她有肌肤之亲,她也算是他的人了,“儿子想接她入宫,封她为妃。”实在荒唐,“温赓不过是个大观士,仅凭观星而知天下大事,何以文王卜筮而不知周室之更替,殷商卜鬼而治,然不知江山好改。”
太后知道他喜欢仉柔,可是,“皇帝身在帝王之家,背负皇室家族的荣耀,儿女私情,到底也比不上江山万年,代代有人。两代先王以文治朝,使得文重武轻,文人多口舌之争,武将重匹夫之勇,唯有软硬双居,方可垂拱而治。”赵恒佩服,“儿臣受教了。”“哀家知道,后宫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你是君王,大可以选秀来充实自己的后宫,何必惦记一个为人妻子的人?”赵恒告诉她:“母后过了大半辈子,应该明白,失去的才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是这样的日子,儿子过得并不开心。”她已经成为了太后,失去的东西太多,得不到的东西也太多,看开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你告诉哀家,她以何身份入宫?使臣去了辽国上京多次,可有听到她的消息?”消息的确没有,就连萧太后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至于身份嘛,“母后可还记得刘娥?”太后怎会不记得,“她的身份尴尬,你却接她入府,仉柔与她神似,你就是要她以刘氏的身份进宫,刘通那里也不好交代,更不好对文武百官交代。”这倒无妨,“这事儿子瞒得紧,想必也没有多少人知晓。”话虽如此,太后还是说:“哀家不想看见这些事,皇帝的事就由你自己做主。对了,皇后说梁氏有孕了,你过去看看她吧!”
抬轿辇的轿人抬了皇帝进芳樽殿,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抬着轿辇又退出去了。梁氏赶上前来。施礼道:“皇上吉祥。”进了殿,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二人转过插屏,殿中皆是雕梁画栋。
“这些都是王府里的东西,你倒念旧。”皇帝陪她坐下,她一身绿色,倒是不俗气,“你有了身孕,饮食上更要慎重,织造府新贡的绫罗绸缎,朕都赏你了,让绣娘好好地为朕的爱妃绣一身华服。”
“皇上还没用御膳吧?臣妾适才叫人备了些点心,皇上尝尝看好不好,若是不好臣妾也不吃了。”她倒是在他面前撒娇了,不过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朕若尝着不好,你便不吃了,可就饿着肚里的小人儿了!”赵恒也算真心的笑了。
桌几上的菜看着还不错,皇帝面前放了一杯枫露茶。酸笋鸡皮汤,女儿棠梨,杏鲍菇,糖蒸酥酪,玉蝴蝶,精致可味。赵恒给她盛了碗酸笋鸡皮汤,“皇上是想要儿子了?”“你尝尝看!”赵恒不在意生男生女,“朕是皇帝,还怕无儿无女么?”梁氏赶紧捂住他的嘴,“皇上别说这话。”这话听着晦气。
她吃了一口,觉得不错,又把它喝完。赵恒倒是惦记别的菜,吃起来也特别挑剔,全往精细可口了去挑。
仉柔至观前,只听钟鸣鼓响,看见有守门大帅并千里眼、顺风耳、当方土地、本境城隍各位泥胎圣像,看着前来的人拿着剪筒,各人剪各处的蜡花。鸳鸯戏水。
仉柔的肚子略微隆起,想来是有身孕了。
不知达兰去了哪里,只她一人在此,祈福敬香,仉柔从小僧那里接过剪筒,也剪下蜡花。
暑天高热,这里却偏偏凉爽清奇。
大殿内,敬香的多为妇女。
仉柔也在祈福。
伏中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忽一阵凉风过了,唰唰的落下一阵雨来。仉柔身边站着的是院住,她低头一看,自己的玉鞋也都被溅湿了。大家把沟堵了,把些绿头鸭、花鸂鶒、彩鸳鸯,捉的捉、赶的赶,缝了翅膀,院住解释道:“每逢这个时节,人们都会来此处捉鸭踩灯,鸭捉回去可以熬了汤喝,踩灯祈求来年平安喜乐。”仉柔说:“院住也是有心人。”若是有心,谁愿做一个无心的人呢!
仉柔看着才过了一会儿,这些妇女家中的成年男子都到了,问故:“这是……”院住说:“要踩灯了,你夫君来了呢!”他指去石榴树旁,达兰就站在那里。
仉柔伏在他的背上,任由他背着去踩灯,所谓踩灯,就是踩碗,达兰踩烂了这一只碗,一脚又踩向另一只,走的很慢,却走的很稳,不让她巅着荡着了。
这院里假山下头,有一处石泉,从里头冒出来的水清凉沁脾,达兰拿着踩碎的碗子汲了水,仉柔把手放在雕槛上看着,他走上来,柔情地看着她,她也把水喝得一滴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