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南这才放下心来,又命人打开了另外的一只箱子。
那只箱子里面放的,都是些女儿家常用的东西。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香囊绣帕、还有些小巧别致的把玩之物。
公仪南说道,“大人平日里事务繁忙,眼下年关将近,府上又多了两位小姐需要照顾,想来不能面面俱到。属下家中在京都的铺子专营这些个东西,属下索性就都装上一些,也好为大人分忧!”
这些个东西,沈毕之自然不会缺了少了沈归云和陆邦媛的。就算她想不起来,府上还有个蔷薇这样的女管事呢!
可是,自己想到是一回事,公仪南想到是另外的一回事。
自家准备,是本分;公仪南准备,却是情分。
沈毕之不得不承认,公仪南的确是个细心之人!
公仪南来了,寇学武和顾盼融自然也不会落下。
沈毕之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她过寿辰,于情于理,手底下的人都该前来拜见。
不过,这两个,一个是江湖草莽,一个是家道中落,自然拿不出公仪南这样多的东西。
寇学武准备的,是两坛子百年陈酿。
两坛酒,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寒酸的。
但是,事实上,就连现在宫中的御酒,也大都是贞元四年之后新酿的,根本不足百年。
存世的陈酿,能足百年的,本就不多,更何况越喝越少。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几个大家族还保留着几坛罢了,根本舍不得拿出来喝,恨不得搪块板供起来才好。
寇学武好酒这一点,沈毕之是知道的。但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寇学武竟然还能拿出像这样的好东西来。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想到。
甚至连公仪南都是一脸震惊地说道,“行啊,老寇!这好东西从哪弄来的?我都还只是在我爷爷的酒窖里看到过一小坛子,连你这半坛都不到!我爷爷稀罕的不行,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碰巧碰巧!”寇学武连忙摆了摆手。
公仪南没形象地翻了一个白眼,“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碰巧呢?”
寇学武一手拎着酒坛子,另一只手摸了摸脑袋,憨厚一笑,“我爹是山里的猎户,有一次打猎掉进了一个山洞,发现了这两坛子酒……他摔断了一条腿,便觉得这酒是上天给的补偿,乐呵呵地抱回了家……后来听人说,那一带原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祖坟,他觉得晦气,便没有喝……也是等我爹死了,我才知道那里根本不是什么祖坟,反倒是一户人家的别院……我舍不得喝,又没什么可以送大人的礼物,就只好拿来了这个!”
“这样也行?”公仪南长大了嘴巴,“老寇,你家的那山上,还缺猎户吗?有钱有颜、气质出众的那种!”
寇学武是老实人,不会什么各式各样的说辞,当即就懵住了,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这酒,原本就已经是价值不菲、有价无市了,如今又添上了这么一个故事,沈毕之真的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很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
倒是公仪南在一旁讨巧卖乖道,“大人,好歹也是老寇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不过,这酒可是难得一见,您怎么着也得让兄弟们尝尝鲜啊!”
有了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沈毕之也就顺势让人将酒收了下来,“尝是能尝,不过可不是现在!红妆还在丰县,案子也还没结,还不是庆功的时候。”
“属下就知道,大人最是偏心红妆!”公仪南一甩胳膊,那泼皮无赖的气质显露无疑。
他这般无赖的模样取悦了大家,其他人哄堂大笑。
沈毕之笑道,“若是说到偏心,整个西厂,我最偏心的,便是你了!”
“先前是属下说错了话,大人一向宽厚,待属下们个个都是亲如兄弟,哪有什么偏不偏心的,自然都是极好的!”公仪南立刻就换了说辞,一脸谄媚,就差没去抱沈毕之的大腿了。
“就你会说!”沈毕之笑骂了一句。
顾盼融带来的,是一面绣花开富贵图案的双面刺绣屏风。
这面屏风,颜色大胆明快、图案清晰可见、针脚细细密密,虽然不是什么稀世难得的宝贝,倒也是精巧,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双面绣,当今天下虽不说是处处都有,却也还是有好几个地方流行的。
可,用色如此大胆的,却只有晋城一处。
据说,晋城之人是当年战后一支蛮夷之人的后裔,时间久远,虽然有所同化,但他们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些本性,故而许多地方都与大凉有所不同。
顾盼融去晋城,是奉了沈毕之的命令,是有公事要办。
尽管身有公事,她竟然还能抽出时间来置办礼物,晋城离京都可是不近,她一路昼夜兼程,竟然还顾得上要带屏风这样的大件回京拜寿,足见其用心之诚。
“盼融,任务凶险,加之路途遥远,你便是只带一块帕子回来,我也是心中欢喜的!”沈毕之命人收了屏风,“摆到我的卧房去!”
“理应如此!”顾盼融嘴角掀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扯出一抹笑容来,但到底不是时常笑的人,终究还是失败了,就连语气也显得有些冷硬。
公仪南又嚷嚷道,“大人真是怜香惜玉!属下送了那么多东西,也没见大人体谅一句!”
沈毕之尚未开口,顾盼融已经有所行动。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抽出头顶的铜簪子,对着公仪南比划了两下子。
公仪南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尴尬地笑了笑,“大人,这里有些气闷,属下去门口帮着招待客人了!”找了个并不高明的借口,人已经跑出了大堂。
顾盼融头上的三支簪子,分别浸了三种不同的毒药。
倒也不是说都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实在是顾盼融仗着自己百毒不侵,随性为之,根本不曾记得哪个是什么,也根本不曾备过什么解药。
公仪南被她毒过一次,脸肿成了猪头,半个月才消了肿,记忆犹新,很是有些杯弓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