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时光如海

异星体们团聚在飞船的核心区，诸位领袖正在商量如何处理那个自称是圣灵主祭的男子的建议。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那个人离开前给了异星体们一段时间考虑，然而他也说了一段很耐人寻味的话，“无数次的见证下，你们归附于我们伟大的圣灵，成为眷族之一，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们想要尽可能活下来的话。”

贸然相信陌生人是危险的，不论对个人还是集体，面对未知，永远要有多个选择的余地。

异星体们有理由冒险，这个理由就是他们留在大门另一侧的十万族人，以及一条救生船，如果这边的族人全军覆没，那边的异星体依然可以继续行程。

万年征程，异星体已经分裂过许多次了，每次排除几千、几万的数量，在宜居星球安家落户，把夫咖母星的物种移植到过去，培养新的文明，用残存如风中之烛的意志，看着生命的成长，这是没有肉身的异星体们，对世界最后的温柔。

这一次，异星体们依然打算进行分支。

“派遣一半族人，带上所有备用救生船以及意识传输装置，前往森叶六，剩余的族人，加入圣灵的麾下。”

意识传输装置就是核心区的镂空圆柱也就是异星体繁衍的关键工具，这一次，异星体们没有把盘压在圣灵上。

……

基伦德与士兵跟着女先知往飞船的残骸走去。

女先知一边走，一边同二人聊聊这个部落的近况，“矿石总是不够……塔拉米树该收成了，我们这回能吃饱了……六臂的族人在减少，新生儿们有八臂的，也有四臂的，或许再过几代人，部落又要回到杂臂时代了……塔卡马里有几只要老死了，我们在想要不要送它们去马墓，或者还是杀了吃肉……”

基伦德三人走进飞船的内部，这是一个倾斜的四四方方的空间，地上铺着木板，墙上搭着架子方便行走，到处可以看见挂毯，上面有部落的图章。

昏沉沉的内部可以看到金属的反光，不知道多少年了，这座飞船没有一点锈迹。

走过一段路，到了断折处，船身就像掰开两半的饼干，扭曲的金属部件四散，地上还有一条小溪流过，长着一些发光的菌类，大的有四五米高发紫光，小的才刚冒头，发青光，有蓝色斑点，这些菌类就沿着小溪长，就在飞船断裂处密集，一丛丛，五颜六色，炫彩缤纷。

女先知指着这些菌类，语气严肃，“不能吃的，这是神的花朵，任何尝试的人都会被死亡光顾。”

基伦德呵呵一笑，心想，“越毒的蘑菇越好吃。”

女先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来吧，接下来，让你们看看神的遗迹，伟大的宿命。”女先知再次用咏叹的语气说道，而且她有两张嘴所以还是二重奏。

基伦德神情振奋。

走入飞船残断裂处，进入另一片残骸，这一次，是平衡的。

走过几道破碎的舱门。

再次进入一个大厅。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漩涡。

一个平面的漩涡，最特异处，是散发着黑色的光，看过去是刺目的漆黑，白色的光线依附在黑色光线的外围，好像日全食时的日冕。这是一片正在旋转的，直径高达百米的漩涡，好像深海的涡流要把人的魂灵抽吸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是黑色的光？”基伦德感觉到不适，有强烈的呕吐感。

“凡人无法见神的光辉。”女先知背对着漩涡看向基伦德，她竟然发着光，整个正面都清清楚楚，包括她肃穆的神情。

基伦德觉得昏头转向，“你在发光，为什么？”

“是神眷者的光……”女先知高深莫测。

现在基伦德的脑海里出现解释这种现象的两个可能原因，前提是，这个女先知本身并不发光，那么，第一种可能，光还是那个光，只不过在被漩涡不断吸收，所以乍一看就好像是发黑光，而女先知挡住一部分，外来的光被她的皮肤反射了，而不是直接落入漩涡，因此女先知体表发光是正常的；第二种可能，这个光线是某种射线，对大脑有致幻效果，所以看到的人会以为看到黑光，然而被女先知挡住就恢复正常。

基伦德心想“肯定是第二种，这是个愚蠢的陷阱，只要我咬咬牙就能……”他想不下去了，那个漩涡慢慢从中心发出刺目的光来，这不是黑光也不是白光，而是好像融化的玻璃一样的色彩，澄澈透明。

这清光笼罩住三人，一瞬间天地离他们远去，一片时光的海扑面而来。

……

挲司羝的主祭对着异星体们解释为什么他早知道他们要来。

“平时你们接触的都是四维时空，三个纬度是空间的，长宽高，一个纬度是时间的，单向流动，可以拉伸延长，可以压缩减缓，这取决于质量对时空的扭曲程度，那么，习惯了单维时间的你们肯定无法想象二维时间。”

异星体的科学家们面面相觑，“二维时间？”

主祭微微一笑，“一维的空间是一条线，没有宽度可言，就算扭曲盘绕，连成圆圈，组成三角形，也没有用，对里面的生物来说，他们只有前进与后退两个选项，无法左右移动。

一维的时间也是类似，但不同的是，只有前进一个选项，而且表现得非常抽象，时间这个概念，并没有非常直观的表现。日升日落可以说是时间流逝的现象，但不是时间流逝的原因，万物枯荣也是一样的，不同生物对时间有不同的感触，有的生物朝生夕死，有的生物万年一梦，每分每秒的意义对不同群体来说都是不同的，乃至对不同时间的同一个生物都是不同的。

在时间展现祂那妙不可言的哲学性与规律性的时候，请不要忘记，这是单维时间下的生命的思考，不要套用在二维时间下的生命上。”

异星体们纷纷问道：“那么，二维时间的生命又是如何看待时间的？”

主祭再次微微一笑，这一次不是戏谑的笑，而是闻道的感慨。

“如是我闻：时光如海，潮起潮落，江来云往，波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