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王爷,后天我审问四姨姥姥时,王爷一起吗?”甫瞳枫问道,眸色中有些疑惑,她提出的观点很好笑么?
“嗯。”尉霂言答应,“王妃亲自审问?”
“不瞒王爷,司徒妹妹给了我一粒药,和给王爷的那种药一样,用来审问四姨姥姥。”甫瞳枫带着淡笑回答。
又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可那脸上的灰烬却让那还有稚气的脸显得那般不搭。
尉霂言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如玉手指轻敲桌面,想装作思考的样子,可又忍不住想笑。
甫瞳枫皱起眉,“王爷觉得何事有趣?”
“没什么,”尉霂言难得脸上挂不住面瘫样,“只是对王妃今天心不在焉的一点小惩罚,王妃到时候就知道了。”
“......”
后来,甫瞳枫照镜子时,看到脸上的黑灰,想起之前尉霂言还摸了她的脸,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他的小惩罚?
是夜,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安然入睡。比如说,亏心事做多了的人,就怎么都睡不着。
四姨姥姥翻过来又翻过去,怎么都不能安然入眠。本就苍老的脸上添了疲惫,眼下的黑眼圈都快占据她满是皱纹的半张脸。前段时间,这房间里总是有奇怪的声响,一开始她以为是老鼠,可后来那声响却是越来越不像是老鼠弄出的。
她想起以前老人说过,戾气太重的人住的整座宅子除了他自己那间房鬼魂不敢靠近,其他的地方怨气重的很,特别容易招冤魂。尉霂言本就是从小就在打仗杀人的人,戾气重是没话讲的。
她只好每天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念着,冤有头债有主,她一个老太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冤鬼什么的就不要缠着她了。不知是不是这个方法奏效了,这两天倒还真没声音了,可她一闭眼就又满是一女子七窍流血的笑着看她。她本想白天找守门口那个年轻帅气的小伙聊聊天,可这两天却又没了人影。
又是一夜无眠。
四姨姥姥想要赶紧离开王爷府,可却没有任何办法,她说这房间闹鬼,没有一人相信她。之前又那个帅气的士兵不仅幽默还会安慰人,风度翩翩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现在这些士兵只会疑惑,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
又是一天,四姨姥姥越来越恐惧晚上的到来,一到晚上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神经兮兮的,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疯的。
“哐当哐当。”
“谁?”四姨姥姥一惊。
“哐当哐当。”
声音反而越来越大。
又来了,又来了。四姨姥姥抱着自己的头,蜷在床边的角落里,身子有些发抖,嘴里喃喃念着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
甫瞳枫轻轻推门进入,然后把门关上。看到头发有些乱的四姨姥姥蜷在角落里,眉头皱皱,试探性叫了一声,“四姨姥姥?”
四姨姥姥在恍惚中,听到人的声音,抬头,瞳孔猛然一缩,手掌在空中乱挥,惊恐的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甫瞳枫哪知此刻的她,在四姨姥姥的眼中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通红的眼睛流着殷红的血,眼眶周围黑得吓人,发青的脸色,裂开的嘴唇正笑着吐着血。
“姨姥姥,你仔细看看我是谁?”见四姨姥姥像是发了疯一样,甫瞳枫拉过椅子,坐在离四姨姥姥不远的地方,看着四姨姥姥认真的问。
“我不看,我不看,你是鬼,你是鬼!”四姨姥姥手又抱住了自己的头,不断摇着头,她就说这房子闹鬼吧,那些人都不信她!
鬼?甫瞳枫嘴角勾笑,“呐,不要继续摇了,再摇下去,脖子会断掉的哦。你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你离我远点!”四姨姥姥一听到脖子会断掉,立刻不摇头了,整个人瑟瑟发抖,低着头就是不敢抬头,“你别找我,别找我,我什么都没干!”
“哼,”甫瞳枫冷哼一声,“不认识?把你头抬起来,看看我到底是谁?不然,我会让你看着我把你的肉一块块吃掉!”
四姨姥姥一惊,即使看到那张脸就感到恐惧,还是抬头看了起了,没过一会,表情一下就更惊恐了,腿蹬着想要往后,却忘了她已经在角落里了,“梁二小姐?”
果然,是鬼!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来缠着她干什么?都怪甫瞳枫!要不是那个小贱人,她会来这凶宅,遇到这女人的鬼魂么?四姨姥姥把这一切有理所当然怪在了甫瞳枫的身上。
梁二小姐?甫瞳枫冷笑,她知道梁二小姐。当年,四姨姥姥为了梁家财产,硬生生拆开了梁二小姐和其心上人,让自己的大儿子生米煮成熟饭,给梁二小姐下了迷药。后来,梁二小姐天天以泪洗面,被迫无耐嫁给了四姨姥姥的儿子。这不算结束,后来,梁二小姐知道了四姨姥姥如何不断残食梁家,本想找四姨姥姥谈判,却被四姨姥姥让人割了舌头,打断双腿。梁家最终被在短短一年里被四姨姥姥搞得家破人亡,梁二小姐也跳井自杀。四姨姥姥把一切掩盖的很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个意外。若不是甫瞳枫曾遇到过那个可怜的女人,那女人抱着还是孩子的她哭得泣不成声,她还无心调差此事。当年,她很想帮梁二小姐,可那时她太弱小,连自己都未必可以护住,更何况帮其他人?
甫瞳枫曾今想过,她和这些姨姥姥们怎么也是亲戚,一家人,她也心软过。可是,她越了解那些女人,她就越无法用一家人这个理由来原谅她们。
“是呐,不知婆婆最近可好?”既然四姨姥姥把她看成梁二小姐,她就来当当那冤魂,甫瞳枫想。在四姨姥姥的眼中,那女鬼笑得更开心了,嘴里不断外冒的血染红了她的獠牙。“婆婆可有想过妾身?应该会想吧?毕竟把妾身一家人害得那般惨!”
“不!不是的!当年不怪我!”四姨姥姥惊恐无比,老脸有些扭曲,“都是甫瞳枫,都是她,全是她让我那么做的!你去找她,她就在这王爷府!”
四姨姥姥一害怕,乱了心神,不管什么锅,都习惯性的往甫瞳枫身上砸。
“甫瞳枫?”
“是的,都是她!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她!”四姨姥姥因害怕,激动的说。
“婆婆,你可真会开玩笑,枫儿当年才多大?妾身可记得清楚,当年她才十一岁,然后婆婆居然把那一切怪在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孩身上?”甫瞳枫笑了,语气也带着笑,可给人的感觉却只有寒意,“婆婆啊,你可知在鬼面前撒谎会怎样?”
四姨姥姥一怔,吓得是话都不敢。
“再说慌的话,妾身就把婆婆的舌头扯出来,直到断掉,然后再把婆婆的肠子扯出接到嘴上,怎么样,婆婆觉得惊不惊喜?”甫瞳枫扬起了她那天真的笑容,说出的话倒还真像一个厉鬼说出的话,让人忍不住背后发寒。
甫瞳枫这样原本就让人恐惧,更何况以为她真是鬼的四姨姥姥,吓得一直抖,连裤子湿了都未曾感觉到。
“婆婆啊,你说,你为何来这王爷府?不要说谎哦,妾身有的是办法知道真假呢。”
“有,有人那天给了我一封信,”四姨姥姥声音颤抖着回答,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为何梁二小姐的冤魂会问她为何来这王爷府。“信上说,王爷尉霂言把我的女儿送到了蛮夷,只要我可以缠住甫瞳枫一个下午,王爷就必死无疑,我想着要为我可怜的女儿报仇,就来了。”
“哦?是么?可枫儿她不是告诉你,王爷早就放了你女儿么?婆婆就没怀疑过那信的真伪?”甫瞳枫听着,觉得四姨姥姥还隐瞒了些事,“婆婆呐,信里的内容为何不说完?”
四姨姥姥明显抖了一下,她怎么知道?啊,眼前这女人是鬼啊,她当然知道。“我,我没有刻意隐瞒,那信里承诺,只要王爷一死就给我两千两。信里已经夹了一千两一票,剩下一张只要王爷一死,很快就会给我。”
“婆婆,当枫儿告诉你王爷已经放了你女儿,你继续缠着她就是为这钱吧?婆婆,你又为钱害命了呢。”甫瞳枫轻轻的说,眸子看着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的四姨姥姥,布满寒冰。
“我只是一时间财迷了心窍!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吧!”四姨姥姥急忙说。
“一时间?哈哈,”甫瞳枫又笑了,笑得那般灿烂,好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婆婆你还是那么幽默啊,你掉到这钱眼中何时出来过?当年妾身的家人,你可有曾放过?当年妾身那般苦苦哀求你,你可有曾放过?”
“我,我......”四姨姥姥被吓得只会重复着“我”字,再也吐不出其他。
四姨姥姥感到自己冷汗直冒,一直在发抖,看着那张恐怖又熟悉的脸张着血盆大口,狂笑着向她靠近,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甫瞳枫蹲下身,拍了拍四姨姥姥的脸,瞳中的神色冷得像是在看蝼蚁。她曾视她们为家人,后来才惊觉她们不配,不过是得到凤凰恩惠便可以栖息在金梧桐的麻雀,贪婪又悲哀。
“王妃,怎么了?”一直站在门外的尉霂言,听到尖叫声,立马开门进入。随后,几个士兵也进了房间,看到了昏厥的四姨姥姥。
“王爷,不知道为何,四姨姥姥她说话疯疯癫癫的,刚刚尖叫一声就晕了。”甫瞳枫站起身,嘟起嘴,眉头皱着,一副担心的模样。
“王妃要不先随本王回去?本王马上让人找郎中来。”尉霂言说。
甫瞳枫摇摇头,神色忧伤,“我已经失去晓晓姐了,我不能再失去四姨姥姥了,我要亲自照顾四姨姥姥。”
尉霂言欲言又止,看了甫瞳枫一会,便开始安排请郎中。
直到房间中,只剩下甫瞳枫和四姨姥姥时,尉霂言轻轻说了句,“王妃,不要把自己弄太脏了。”
很快,郎中来了,除了认为四姨姥姥严重休息不够,之外也没说什么。又听到士兵们说她最近疯疯癫癫,便随便又说这是脑子出了问题,不好医,他可以开些补药,然后拿了一大笔钱离开了。就如司徒朝歌所说,这些庸医要是来治尉霂言,鬼知道还需要多久他才能下床走动。
而四姨姥姥被认定有些疯癫,手脚被绑起,放在了床上,依旧昏迷。
房间中,甫瞳枫一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茶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甫瞳枫把茶壶嘴对准四姨姥姥的鼻孔,把茶水一点点倒入,很快四姨姥姥便被呛醒,甫瞳枫才把茶壶放到了一旁。
被呛醒的四姨姥姥似乎依旧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中,没有在意鼻腔进水的难受,赶紧回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床边的人是甫瞳枫的时候,才轻轻舒了口气。“枫儿,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女鬼?”
“女鬼?没有呢,我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四姨姥姥。”甫瞳枫头一歪,轻笑着回答。
“唉,可吓死姨姥姥我了,还以为我死定了,”四姨姥姥望着那床的顶,她可不能死,她那一千两可动都没来的及动呢。“枫儿,我不想在这王爷府待了,我要回甫府,等明一早你就派人把我送回去吧。”
“为什么呢?王爷府不好么?”甫瞳枫明知故问,脸上的笑容温柔无比。
“这王爷府好是好,可是是个凶宅啊,”四姨姥姥感叹,“这宅中有鬼,还是甫府好。你小丫头片子,阳气盛,倒是不怕这些脏东西,可是四姨姥姥我就不一样了......”
“嗯,坏事做多了的人,自然就怕鬼了呢。”甫瞳枫还没等四姨姥姥把话说完,便接话到。
“甫瞳枫你怎么对长辈说话的?”四姨姥姥想要坐起身,狠狠训斥甫瞳枫一顿,才惊觉自己的手脚被束缚,因为很多天都没休息好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甫瞳枫,“你绑我干什么?”
“四姨姥姥抱歉,他们说你疯了,所以一定要绑起来。”甫瞳枫依旧笑着。
四姨姥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甫瞳枫和以前的白痴摸样有些不同,恨恨地说,“他们才疯了!这屋子里本来就有鬼!”
“可是在王爷府锦衣玉食,闹鬼对于四姨姥姥来说根本没什么吧?毕竟四姨姥姥为了这种生活,手上可没多干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