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武十一年,初春。
“姑娘,这可是上等的好玉,买了绝对不吃亏!买了绝对不上当!!相信我,我可是这最有信誉的商人。”八字胡男人拍着胸膛,对着阿萱保证道。
“真的吗?”阿萱还是半信半疑,虽然她活得时间挺长,但是却还是不太明白世俗规矩。
一直‘占山为王’的三百年植妖,阿萱,刚下山甚至连交易需要银两都不知道,现在她害怕多花银钱而给星鸦添麻烦,现在都不敢下手买这块玉。
游商将这玉说的天花乱坠,看到阿萱有些心动,嘴皮子差点磨破。
星鸦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拿起八字胡男人推销的那块玉,瞧了瞧:“阿萱喜欢?”
“嗯,嗯!”
“质地清爽,但算不上上等玉。况且你也说了,你是商人。我可听别的小贩说,你是游商,买了你的东西被骗了,连以理据争要回钱都要等个三年五载。”星鸦讥嘲地笑说。
八字胡男人也不辩解,“这都说一锤子买卖,我又不图回头客,那我为什么不卖一个当两个呢?”
阿萱扯了扯星鸦的衣角,劝她:“要不算了吧,乌鸦,你看人家也不容易是吧……”
星鸦敲了敲她的脑门儿,笑骂道:“他就是专门哄骗你这种涉世不深的小姑娘,骗完就跑,完全没有负罪感好吗!小蠢货!”
阿萱伸手捂住脑袋,眼中泪光闪闪,欲落不落的样子,撅着小嘴,鼓着腮帮子,满脸的控诉。
“乌鸦,我……”想要这块玉。
星鸦反手捂住她的嘴,一脸无奈,“我知道我知道,放心,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不想买就不买,算了,回头我再给你找更好的,哈!”
阿萱:“╭(°A°`)╮?”
“欸?欸欸欸?你们不要了吗?”哦,我们的八字胡游商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拦住两人。
满脸精明,奸商派头十足的脸配上懵逼之色,滑稽好笑。
“不要了。”
星鸦拉着阿萱作势要走。
八字胡游商赶忙拦下,“欸,姑娘不再看看?谈谈,再谈谈!别走啊!三百两,三百两!不要?两百两,不能再少了!哎呦我的姑奶奶,一百八,一百八行不行!我……”
“行!呐,一百八十两,不多不少刚刚好!”星鸦不等游商回过味,立马放下红色的小钱袋,卷起玉佩就走。
待两人走远了,游商才舒了一口气,提起钱袋掂了掂,心道不对,打开一看。
——二十两碎银,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工整娟秀,笔锋略显凌厉,不明显的张狂。
“老伯可知,这玉真脉隐含煞气,此为陵墓陪葬之物。得此玉,家中怪事无常,怕是早想转手,姑奶奶可不愿做冤大头!”
八字胡游商神色怪异地看了再看这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纸条,不敢置信地低声嘟哝:“真乃怪人哉!”
虽然对于被骗有些不爽,但一想到将那块含煞气的玉转手出去,心里的舒坦都快溢出来了,突感这些日受的折磨都值得了。
起码,还白得了二十两碎银。
话说,这块玉是游商在一座落脚的破落寺庙里捡到的,可不就是白得。
即使明知道此玉石有问题,但也不愿扔掉,或着放弃卖给他人。
此举,诛心!
星鸦回去的时候,脸上的不满之色连阿萱都怵了。
“怎么了,乌鸦,是不是我……”
“不是。”
阿萱还想追问,可星鸦却没有将这个机会递给她。
“都告诉你人心险恶了,你怎么就那么单蠢呢!蠢,不是单纯!”
阿萱的脸色变了又变,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红。
“我也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很喜欢这玉佩,不是单……单纯的喜欢,它对我有用。植妖修炼一途艰难,但找到契机,收获的不仅是修为,更是有比寻常妖强大几十倍的妖力。”
阿萱鼓起小脸,闷闷不乐的解释。
星鸦停下,拽着她看了许久,一脸笃定。
“那你知道,这块玉真脉里面的血煞戾气。”
阿萱心虚地点点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垂下头的匆忙一瞥,却让她清楚看到了自己满脸心虚,仿佛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倒映在她琥珀色的眸底。
“血煞之气本就霸道,何况,植妖一族修炼的大多是象征生命的功法。与此玉中的煞气本就相克,你想作甚。”
“我的本体只是一株普通的小草,原先曾在竹山西头的上竿村待过。在那里得到了一本残缺不全的功法,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偏向于幽冥界的魂血诀。可却出奇适合植妖修炼。”
星鸦挑眉,问:“莫不是这门功法需要的就是血煞之气?”
“是,是的。”
“你一个植妖,修炼这种伤敌一千自损性命的功法做什么?”
“……”
于是,阿萱望天望地望空气,就是不敢望星鸦。
“不敢说?”
星鸦半眯着眼睛,凌厉地看着阿萱,一手搭在阿萱肩膀上,一手卡住她的下巴,将其掰正。
星鸦直勾勾的盯着她,阿萱心中的小人泪流满面,我是为了谁啊,现在你一副教训我的样子,我看你以后怎么哭。
“说!话!”
“哼唧!”
看阿萱别扭地赌气,装作不理她的样子,可小眼神还是在偷偷望她这边瞟呢!
星鸦看到,放软了语气,
“好了,我知道了,肯定对你有用是吧?我,把你带出世,我同样会将你完好无缺的带回去!这是我许诺给你的啊!”
我知道。
这三年里,我看的清清楚楚。
————————
“能不能,带我出去见见世面!我,我有办法帮你找人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走啦!”
“啊?”
“我说——好!”
“……”
“多大的妖了,还装嫩!”
“我这叫什么,这叫童真!哼唧!你这个老气横秋的家伙怎么会懂呢!”
“哟哟哟,出来久了,连老气横秋都知道怎么用啦?”
“……”
“混蛋!你们敢打阿萱的主意?!找死吗!”
“乌鸦,我怕,好疼!”
“不怕不怕,我在啊,乖!”
“你会不会不要我,我,我惹了这么多麻烦……”
“我,把你带出世,我同样会将你完好无缺的带回去!我保证!”
“……”
————————
晗武九年,二月十六日。
元年。
也就是诏和国的春节。
张灯结彩,四处一片欢腾,大红的灯笼排成一片火红的海洋,喧嚣的夜景映衬着平静的月色。
拥挤的人流向前缓慢地移动,人头攒动中夹杂着孩童天真烂漫的咯咯笑声,清脆悦耳。
天边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光甚至比不上地上的几星流火,璀璨地如同星光,也同样是诏和国最璀璨的明珠,不夜城——君都。
君都的繁荣是连诏和都城的玄安都望尘莫及的。
天下朝堂四分,君都却是‘四朝堂’中最为繁荣昌盛的郡都,临近诏和边塞,与润雨国接壤,没有满天黄沙的干涩之感,反而享受到了润雨国独有的湿润温暖。
君都本就富庶,在晗武帝历时八年拨人打理的情况下,经济更是向上翻了几番。
“而君都最有特色的是不同于诏和国其他地方的度元年方式。而其中受益最大的就是君都杭商,杭渡商行。元年期间涌入的外地人,是玄安城平时的五六倍。”
星鸦用低低的嗓音,低头附在阿萱耳边低喃。
“为什么是最有特色的呢?”
“趋于君都经济的繁荣,许多外地商人都慕名而来。诏和的元年,各地挂大红灯笼示以喜庆吉祥。在那个时候的夜晚,银花火树,整夜如昼。人们都为图个好兆头而挑这个时间出门采购。君都不同寻常的是,他们是大多以物换物。阔气的商行,譬如杭商,他们以才竞争,依运得物。”
即使星鸦解释了,阿萱还是一头雾水地挠了挠鬓角,不解地摇摇头。
“假如说,他们有一块美玉,你可以免费得到它,以与一群人竞争的方式。也可以依靠运气,在他们主家亲手布的迷阵中,闯过层层难关,抢到这块玉。你快,你强,你有脑子,有门道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甚至,不需要银两!”
听到后面,阿萱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雀跃地问:“不要钱?”
“对!”
“免费的?”
“是!”
“我还可以动手抢?”
“算是……吧?”
“那走呗!还等什么,被别人抢光了怎么办?你担着?”话都没说完,就拽着星鸦往前面赶。
星鸦:“?”
走了一段路后,阿萱突然转过头,很是严肃认真地盯着星鸦,问道:“杭渡商行在哪里?”
杭渡商行内,
“哼哼——哈哈哈,哎呦,我肚子疼!”星鸦一路憋着笑,捂着肚子,到了商行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谁没个……”
“……犯傻的时候。”
阿萱咬牙切齿地说:“回答,很,精,辟!”
“你怎么能那么可爱呢?”星鸦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正经地问。
“谁一‘出来’就什么都知道的啊!”
阿萱:QWQ
杭渡商行也不愧为君都最大最富有的商行,金碧辉煌,玉石为砖,宝石为饰,黄金为顶,水晶作灯,流金为壁。
豪气冲天!
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标配!
这里随意抠一块装饰下来了,都够普通百姓生活两三年。
而杭渡商行的主家,杭渡先生,有一手变幻莫测的阵术,鲜少有人能破他的幻境。而杭抚琴,他的女儿,接手君都商行后,将利润翻了一番。
杭抚棋,杭渡之子,却丝毫没有继承杭渡的经商天赋,反而在武学方面颇有造诣。
但总的来说,杭家人就没有一个是庸才的。
星鸦与阿萱同行到通道入口,被人拦了下来,不准进。
“凭什么啊!那群家伙都进去了!”阿萱委屈,就是要说。
星鸦扶额,这傻孩子,缺心眼儿吗?没看到人家是拿了帖子才准入的吗?
“阿萱啊,咱们得讲理……”
“不,他们这是歧视!”
星鸦:“???”
“不就是拿了个小卡片吗?还烫金的呢!我没有就不让我进去,什么理啊!”
星鸦:人家就是有理了。
实在看不下去了,星鸦也就拿出了怀里放得整整齐齐的黑金卡片,牵起阿萱的手进去,企图挽救她一出世就没回来的理智。
“人家有卡片……唔……”
星鸦反手捂住阿萱叽里咕噜强聒不舍的嘴,好脾气的和她解释。
“这叫请帖。就像是你到我家来,必须拿出我邀请你的证据,对,就像证据一样的凭据。懂?”
“不懂。”
“……好的。”
阿萱欲言又止地看着星鸦,期盼她能够转过她高贵的头颅,看她一眼,发现她满是疑惑地小眼神,给她一个提问题的机会。
可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到了转角,阿萱没注意前方,因直直瞪着眼望星鸦,来了个‘迎头痛击’,和某个人撞到一块了。
星鸦斜眼瞧了瞧,悠哉悠哉地说:“爽不?”
阿萱一脸迷茫,糅合着痛楚的表情,逗乐了星鸦。
“你什么意思!没长眼睛啊?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到吗?”男子骂骂咧咧地揉了揉撞红的额头。
大概是真的没看到吧,那小妮子真是……
星鸦暗骂,面上不显,一副高岭之花,清冷绝尘的模样,硬生生将柔美人的魅,变成了冰山雪莲的高冷。
“道歉。”
阿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满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星鸦又‘表里不一’地点了点头。
“你撞,还有理?”
“我不壮!”
“闭嘴!你们两个,把我忽视掉了?找死啊!”
“干你屁事!”
“关你毛事!”
——“话多!”
红衣男子:“……”
“你们可知,我是谁?”
“嗤——”星鸦嗤笑了一声,摇晃着脑袋,乐呵呵地说,“二世祖呗,又是仗着跟杭渡有点亲戚关系作福作威?谁知道到底有没有血缘,淡到什么程度啊~”
“尔敢如此!”
威严的声音传来,震慑住了在场的三人。
星鸦最先回过神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是个硬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