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可能对我……还有她,有点误会。”星辰斟酌了一下措辞,肯定地开口,“你肯定是知道她的,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步念冷笑一声,翻了个身,不去看他们。
“你以为,我在意的是什么?我们见过——姑且算是见过吧,但是你不觉得我和以前是不一样的吗?”冷淡的声音,有着不容置疑的态度,“孤是她的女儿,可那是孤还期盼的时候。她甚至不愿意和孤解释解释,哪怕说一句你放心,孤都不会被放养到这种地步。那根本就不是孤的错!”
星辰哑口无言,自知没有立场去说道,但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撇清关系,步念,永远都是清秋世家的人。
他这次来,本来是想带入画回去,然后用入画的能力去寻找步念的,没成想,竟然在绿城碰到了她。
步念很特殊,不仅仅是身份,还有她的……
所以,必须带她回去,不单因为她是自家外甥女。
“你是怨她,还是怨我们?”沉默许久的星辰再次开口。
“果然。”
步念忽然端坐身子,正面看着他,让他止不住的心慌,尤其是直视那双与姐姐相似的眸子时。
良久,她又转过身。
“说吧,什么目的。”淡然的声音,却有无法忽视戚悲。
步念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个笑话,连血脉相通的亲人也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
虽然,她隐隐开始不在意这些了,但如今思绪翻涌,心依旧微微刺痛。
“我们,希望你能回去。即使是回到竹西那里去。”
步念眸光暗了暗,不动声色地试探:“是母亲吗?”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平常,可是,她作为一个早就知道了某些事情的人,去问一个关于早就与她只剩一层亲缘关系的人的问题,是非常奇怪的。
如果,星辰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么就和他背后的清秋有关。
如果,星辰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他一定不怀好意,而且,‘请’她回去这件事,一定不是对自己很友好的。
可惜,不论哪一种,都不是步念想要的。她刚想清楚将来要怎么规划,只是因为所谓清秋世家要干扰,要让她回去复命,她绝对是不可能答应的。
星辰不知道背着他的步念在想什么,他听到步念的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庆幸她是背对自己的。
“是的呢!她想你了,她认为早些年,她不太对,她,她想看看……”
“够了!”
步念侧头,止住星辰想要说的话,为难地揉了揉眉心,模样疲惫,“等孤忙完,孤会回去的。”
这就是变相地妥协了,星辰雀跃的同时,总觉得怪诞,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不过,满心是任务完成的欣喜的他,扔掉了这丝情绪。
星辰离开了,步念却一直坐在花园里没有起身,直到元梧派人来唤她过去。
“来来来,就是这里,不不,歪了歪了!扶正扶正,反了!傻啊!”
“那个,对,就你,把这个端过去,别撒了!”
“是是是……”
“月和,对,那块符石挂在那里,对对,不能靠着盆栽!呀!掉了掉了,别慌!”
“童菲……”
“凝露!”
步念一来,就是这么一副鸡飞蛋打的场面,她甚至一度以为,是她来错了地方。
堂堂绿城芸生阁,封祭大典是这么个鬼样子?
元梧呢?
步念嘴角抽了抽,忍住了想揉眼睛的冲动,人小厮还在一旁跟着呢!
“那个,姑娘,这……”元梧派来接步念的小厮,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地说道,“少阁主说,她忙不过来,想您分担点……”
没等人说完,步念的眼皮子就不可遏制地跳了起来,目光温柔地盯着这位传话的小厮:“她原话是这么说的?”
小厮缩在一旁,瑟瑟发抖,,都快被吓哭了,勉强扯出一分笑意,讨好一般:“哪能啊……少阁主她,不像姑娘那样好说话……”
“怎么说的?”
“咳咳……她,少阁主说……”
“要事无巨细的说给我听哦~”
*
“你,去,叫步姑娘来。”
“啊?”
“叫她来帮忙,她都住了有两年了,姑奶奶一直白养着她,今天,她必须过来帮我!”
“少阁主,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步姑娘是客人。”
“那怎么会?她本该如此,就是这个命!”
*
“……就是这样的。”
小厮一边饰演他家少阁主,一边不忘说自己的台词,把当时他与元梧对话的场面模仿地惟妙惟肖的。
“哈——”步念弯了弯眼睛,笑着看小厮擦着汗流的额头。
小厮被步念看得赧然,红着脸嗫嚅了一句“姑娘再见”,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步念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命,吗?”我知道了,可我不信这东西。
步念仰起头,嘴角勾起,挑衅一般,缓缓竖起衣领,比了一个口型。
——我陪你玩啊!
这一切无声无息,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
步念一直忙到未时,才得空闲,停歇下来,同样,一切都准备就绪,封祭即将开始。
城中极其安静,连鸡鸣狗叫都不曾再出现,太阳偏西,带着淡金色的光,投射到河底,波光潋滟。依依杨柳摇曳生姿,随风飘荡枝条。
可是,明明是温暖得不行的城中景,却诡异得让人想要惊呼。
各家各户闭门不出,而芸生阁众人也皆是肃穆着一张脸,待在自己指定的位置。
幽幽的暗室里,几个人影围成一圈,身披斗篷,手持烛台,烛台上没有蜡烛,只有一点冷寒的惨白星火,飞舞缭绕,照亮这一小片区域。
“索索——”是衣服磨过地面的声音,有人来了。
“三叔,人带来了。”元梧拉下兜帽,牵起一个衣衫朴素的女孩,走到其中一个斗篷人前。
“让她站好,你出去。”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元梧点头应是,转身就走。
“等等——”
元梧疑惑地回头,不解地盯着出声之人。
“步姑娘她……”
“我不会让这次封祭出现一点纰漏的,父亲尽管放心。”
轻轻的少女音在元梧即将出去时响起,“元姑娘!我不会有事的,对吗?”
元梧潇洒地挥了挥手,没有回头,“不会的,步念说,成功了,她请你喝酒!”
虽然这招‘美人计’用得很卑鄙,但不得不说,这是让小丫头宽心放松,不影响此次封祭的最好办法,谁让小丫头最喜欢的就属步念呢?
元梧无奈地耸了耸肩,抬脚出了暗室。
不远处,一道身影依靠在墙上。
元梧眼睛一亮,赶忙小跑过去,抓住步念的手:“专门来这里等我的?”
“是啊。”
“哎,这就像妻子送心爱的丈夫上战场一样,太感人了!”
元梧假装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猫尿,嘤嘤嘤地扯了扯步念的衣角。
步念:正常点!(ー_ー)!!
“我陪你去。”
“那当然好啦……”元梧边走边说,兴致盎然,好像不是去执行可能必死的任务。
(⊙o⊙)啥?
“你再说一遍,刚风太大了,我没听清。”
步念斜了她一眼,“我陪你去。”
“不行!想都别想!我是去送死,你去干嘛,陪葬吗?我不同意!”元梧态度非常坚决,说不行就是不行。
步念抬眸,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好心提醒:“我只需再跨一步,就会走进阵法里。况且,这可是你让我帮忙布置的,就算你进去之后关闭阵法,我也有能力……”
“停!”
“哦。”自作孽不可活,这怪谁?
元梧气得闭上了眼,浑身上下难受得发抖。
步念很安静地等在她身旁,善解人意地开口劝导: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你也明白,我想要去尝试一下,结果不尽如意,也不过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我怕甚?”
“走吧。”
一道白光转瞬即逝,阵法也随之出现一道裂痕,接着,慢慢瓦解,消失成碎片。
元梧还是被步念拉进了阵法里,很憋屈,但不得不忍。
我会护着你的,够意思吧?
元梧眼神闪了闪,复又恢复平静。步念也恰好没有看到。
周围很静,静谧得没有人气儿,时不时出现的一丝亮,夹杂着黑,诡异,似乎又寻常。
光影向来都是交织在一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元梧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熏香袅袅,幔帐重重,枕着金丝绸缎天蚕绒的枕头,盖着薄薄的丝绒被,舒适得让人不想离开。
“啊——”元梧发出一声舒服的谓叹。
突然,有一个滑溜溜的不明物体触碰到了她的手臂,元梧的脸瞬间黑了,转头看向身侧——
“唔……”
这一幕有点熟悉啊。
元梧暗自心想,突然感觉鼻头痒痒的,有温热液体流了出来,伸手去擦,一看不得了,见红了。
……
应付完自己身体毛病的元梧回来了,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头顶的幔帐,不死心地扭头再去看,看到的,还是那副让她脸红心跳的场景。
她的床足够大,睡两到三个人绰绰有余,元梧知道,也难怪她一开始没有发现自己旁边有个人。
还是个自己熟悉得不得了的人。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怎么能这么,这么好看呢?”元梧喃喃自语。
“唔?什么?”温婉清润的嗓音响起,合着有些撩人的娇喘,“这是?嗯……有点疼呢,元梧?”
元梧:“……”我并不想回应你。真的,一点都不想,骨头!骨头都给你软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