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身为四国帝尊,太后大寿,天下来贺。
年轻俊美的皇帝慕行云,意气风发,气度非凡。
身旁的太后身着藏青色的宫装,笑容端庄,虽已到中年,却别有一番风韵。
南宫澈一扫之前的阴鸷,笑容温润,慕秋碧甜蜜优雅,美**人,帝后一处,天作之合。 唯有慕遮天依旧一身冰冷的黑衣,与周围的浮华格格不入,却是最吸引目光的。世人皆知西秦摄政王是神一般的恐怖存在,但那仅仅指的是他狠辣铁血的手段和运筹帷幄的智谋,却没人知道他究竟长相如何,身高几尺。今日寿宴真容揭露,便瞬间倾倒天下。惊为天人、俊美无匹这样的庸俗的词眼已经无法形容他的美,风华绝代这个词也只能称得上是十分勉强。
这样无双的容颜不单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便是追溯前朝千年,后世万年也很难再有。都说上天是吝啬的,给了人这样就往往不会给其他。偏偏慕遮天什么都占齐了又让人嫉恨不起来,或者说不敢嫉恨。因为人永远是不能嫉恨神的。人对神永远只有谦卑。
“明珠不才,愿奏一曲为西秦太后祝寿。祝西秦太后福泽绵延,芳华永驻。”
鹅黄宫装的少女从席间袅袅而起。这是南宫澈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南楚长公主南宫明珠,自称才色双绝,是南楚第一美人。
太后笑得亲切:“既然南楚公主有心,那哀家便准了。”
“明珠谢西秦太后恩准。”
宫婢将焦尾古琴放在案几上。
南宫明珠轻轻拨弄着琴弦,低吟浅唱,目光青涩温柔地朝慕遮天身上流转,思慕之情如流水倾泻。
宾客们的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有的已经幸灾乐祸。只因南宫明珠所奏所唱的分明就是古曲《解相思》。所谓《解相思》讲的就是女子对男子的暗恋思慕。
这南楚长公主也太为胡闹了些,借着为西秦太后祝寿的由头,公然向摄政王慕遮天示爱。
太后的心底自然不舒服,面上也只得挂着虚伪的笑容。
南宫澈却是笑容危险,怒气浓郁。他的胞妹居然丝毫不顾他的颜面,当着天下人低贱地向他最仇恨的敌人示爱求欢。
看着宾客们的表情,他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心底的嘲讽讥笑。像是在说看吧,质子就是翻身当了帝王,骨子里依旧改不了摇尾乞怜的卑贱。暴戾渐渐在南宫澈的心中蔓延。
“哈哈哈……磨镜……磨镜……”
一串狂傲的笑声粗暴地打断了南宫明珠情意绵绵地奏唱。
怀抱美人,风雅公子仰天长笑,仿是见到了世上最为好笑的事情。
南宫澈眼底一抹狠厉。即便已经隔了三年之久,南宫澈还是能一眼认出何静初。只因以前在西秦为质的时候,他没少受何静初的欺辱,没想到他如今贵为南楚帝王,何静初竟还如此放肆,公然诋毁他南楚的公主,当真该死!
慕行云刹那坐不住了:“丞相公子醉了!”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所谓表弟了,总是喜欢挑重要的场合作妖,让他和西秦颜面扫地,偏他还不能拿他如何。
记得上次见何静初乃是一年前,他因争风吃醋将前来求亲的北境皇子一顿狠打,扒的不着寸缕,套上镣铐游街示众。事后这位北境皇子又羞又怒,竟是心悸病发活活气死。
那皇子在北境颇受宠爱,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北境皇帝息怒。何静初也只被关在相府佛堂念了一年的往生佛经。经此一事,他本以为他会有所收敛,谁道竟是变本加厉。
北境一事因为北境的皇储之争,加之他的巨利斡旋已是勉强。何况此刻面对的还是表面风平浪尽,其实和西秦暗潮汹涌的南楚。还是在事情尚未难以收拾之前将祸端掐断的好。
何静初却不领情:“谁醉了?本公子的酒量好得很,耳朵也清明。那个女人对太后唱《解相思》示爱,不是磨镜又是什么?亘古以来,阴阳交感才有这世间万物。两个女人之间算得什么?”
何静初轻蔑挑衅地瞥了南宫澈一眼,“是教养本就如此么?不过南蛮之国也不足为奇。”
何静初根本就不给慕行云和南宫澈留脸。
南宫澈阴沉的脸色快要滴下水来,瞳孔中杀机凝聚。
慕秋碧也煞白了脸色。外人都道她在南楚蒙受恩宠,又如何知道南宫澈对她极少触碰,这极少的极少又是粗暴凌虐,羞辱折磨。
嫁入南楚后宫,她见到最多的便是他和别的嫔妃春闺意浓。而她只能被逼地站在床前看他和妃嫔们云雨交加,欲海沉浮。
这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再受着冷落和羞辱。
而这次是她和南宫澈成亲三年以来,南宫澈第一次陪她回南楚贺寿。谁又知这荣耀回归母国的背后,是她抛下皇后尊严,像奴婢一样跪在床前侍奉时一滴一滴眼泪哀求来的。
虽然很痛苦,但她到底将机会求来了。在西秦,除她之外,他不会有别的女人,看见她的真心,他才会待她好,她才有夺宠的机会。可是何静初的放肆羞辱,无疑让他更加痛恨西秦,连带痛恨她,这和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慕秋碧怨恨何静初,却只能顾着皇后的风度,威仪道:“在场的诸位皆知我南楚公主的解相思乃是对摄政王所吟唱。自古美人慕英雄。像摄政王那般的不世人物该是世上所有女子都倾慕敬仰的。明珠公主纵然有所不妥,也豆蔻年少,心地单纯,把控不住也是人之常情。丞相公子酒醉胡言,看似无心,实则伤害了我公主的名誉。望公子慎言。”
何静初却是不买账地嗤笑:“什么心底单纯,分明就是愚蠢。把控不住,就是淫荡轻贱。什么公主,发情的母猪罢了!”
慕秋碧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就像脸面被何静初狠狠地踩在脚底,鄙夷碾压。
慕行云只觉自己头疼欲裂,偏偏只能强忍着怒火:“丞相公子醉了。来人,把丞相公子扶下去歇息。”
何静初屡惹祸端,他自是望他身首异处,但奈何他到底是丞相最疼的儿子。如今摄政王权倾朝野,他虽名为帝王,实则傀儡,唯一站在他身边的就是丞相,丞相和相府是他唯一的底牌。
丞相是太后的同胞兄长,他的亲舅父,待他和太后也是颇为忠心,却偏偏对何静初这个不成器的纨绔爱惜如命,维护起来更是不择手段。
若何静初此次出了什么不测,怕是丞相会心灰意泠再无辅佐,那时他当真连最后一丝依仗也没了。
侍卫们遵旨要去搀扶何静初,却跋扈的何静初被一脚踢开,“什么贱人,也敢碰本公子!本公子把话扔在这儿,哪个不怕死的再敢碰本公子一下,本公子立刻削了他的脑袋!想要本公子走,什么玩意儿。”
见何静初醉醺醺的模样,慕行云只得一口气哽在喉咙,生生艰难咽下。若是真的不顾忌丞相的感受把何静初强行轰了下去,即便此次无事,回过头何静初定会在丞相面前搬弄是非,离间他和丞相的君臣感情。丞相痛惜爱子,怕是会和他暗生芥蒂,于他不利。可若不将他弄走,难保他不会再说出什么继续激怒南宫澈的话。虽然他不喜南宫澈,但不得不说他朝若是和慕遮天起了争端,南楚是可以利用的力量。该死的何静初总是让他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等他帝权稳固,除却慕遮天,第一个便将他粉身碎骨!
风韵犹存的太后虽是端庄笑着,心底却如淬毒。
这个所谓的侄儿简直就是该死的孽障!虽说当年丞相为了帮她巩固后位,娶了司徒家的女儿,负了他的生母。但丞相已在不遗余力地补偿,让他从一个卑贱的外室之子变成相府的嫡公子,享尽权势富贵,她也是该赐的赐该赏的赏,极尽宽厚。
可他呢,除了闯祸就是闯祸,弄得丞相和皇室心力交瘁,他却乐此不疲,变本加厉。
而丞相明知这个儿子将他无私的舐犊之情当做生母仇恨的报复发泄,偏偏狠不下一分心肠,只知一味地愧疚宠溺,事事顺他。
她就是有心帮他除掉这个啃食血肉的白眼狼亦是不可。
正如她知道何静初是在故意恶心挑衅,也只能将恨搁在心里疯长,不能丝毫降罪。
她不敢赌自己和他在丞相心中的分量,一点都不敢。
摄政王摄政,帝权势微弱,她输不起自己兄长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