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阁后院。傍晚,傅帷和冷面阎王冷水寒立在夕阳中,皆是沉默不语。
冷水寒自从普陀山回来后一直未与傅帷见面,倒不是冷水寒想磨一磨傅帷的锐气,只是这段时间冷水寒一直闭门不出,只有花无蕊见了冷水寒一面,还是为了禀报一些生死门分布在各地的死士谍子传来的密报。
花无蕊在见过冷水寒之后,内心的疑惑多于震惊。虽然花无蕊禀报密报的时候并未敢抬头,只是在退出房间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花无蕊的内心却已被疑惑和震惊充斥着。
花无蕊不觉间加快了关门的速度,冷水寒那低沉的嗓音却在这时响起,对花无蕊道:“棋子终究是棋子,在棋盘上出现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身不由己。”花无蕊顿时脸色惨白,跪在门口,把头磕在地上,并未敢做任何的辩解。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冷水寒略显疲惫地再次开口道:“庚算是你的师哥,老夫记得你小的时候,就庚最疼你,把你当亲妹妹一样,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会瞒着老夫给你偷偷地带礼物。你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翡翠玛瑙应该就是庚送给你的七岁生辰礼物吧?这翡翠玛瑙比起夜明珠丝毫不逊色,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绝非凡品。庚和你们一样都是孤儿,都是这乱世的遗孤。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庚出身豪族,老夫当年捡他回来时他身上虽满是血污,但是不难看出他一身的华服锦衣,而那串翡翠玛瑙就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信物,这可能是唯一能辨认他身份的物件了。也就是你七岁那年他被派遣出去执行任务,一直未回来,同时出去的还有十一个人,皆没回来。他把那串翡翠玛瑙给你的原因可能也是猜到他可能回不来了。但世事难料,就在前几天,他在外面执行了十年任务终于回来了,却死在了梳妆阁。”
花无蕊突然泪流满面,面部痛苦的扭曲,张大了嘴,却并没有任何的声音。
冷水寒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道:“岁月就像一直往前碾压的车轮,当你想要停下来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和景时,却突然发现已到了生命的尽头。老夫年轻那会,一直认为,一朝踏进生死门,生死富贵不由人。死士也好,谍子也罢,不过是老夫派遣执行任务的工具罢了,夭折就夭折了,谈不上什么伤不伤心,最多就是心疼自己少了一件工具而已。随着生死门的不断壮大,可供支配的死士谍子也越来越多,可老夫却觉得越来越孤独。庚在生死门内虽不是天赋异禀,刺杀技巧也只能算是一般,却是老夫一手培养出来的。老夫一生孤傲,自认为看透了俗世,一生不曾嫁娶,膝下更无子女,一直把庚看做自己的义子,谁曾想,最后庚却因老夫,死在了这里。师父说的对啊,无上上智,无了了心。纵使老夫杀伐一生,做事果断近乎无情,心肠不可谓不狠毒,当年大将军也笑称老夫是冷面阎王,但上了年纪的老夫却也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比年轻时少了分狠辣决绝,也伤春悲秋了起来。”
冷水寒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像是生死门的冷面阎王,倒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神虽然依旧冰冷但没有了以往的阴寒。
冷水寒让还跪在门外的花无蕊起身离去,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呢喃道:“花无蕊,无蕊哪来的心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埋藏多年的好多暗棋也是时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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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夕阳的照射下,冷水寒和傅帷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映在身后的石壁上。
冷水寒眯眼欣赏着落日的景象,一抹殷红的夕阳照在西山上,湛蓝的天空浮动着一缕缕的白色云烟在夕阳余辉的感染下呈现出火焰般的红色。冷水寒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傅帷看了眼落日的余辉,沉声道:“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是日暮造就了这烟霞的绚烂。”
说完这句话,傅帷看了一眼冷水寒的背影,他虽不怕冷水寒斤斤计较,但在冷水寒的地盘死了生死门的人,面子上总有点说不过去。
冷水寒并未打算提死士庚的事情,只是阴着脸冷声道:“你我师徒十年,但这十年间你我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不提那可有可无的师徒感情了。老夫这一辈子除了师父就只受过一个人的恩惠,但当年那人有难老夫却无奈选择了袖手旁观。”
说罢,冷水寒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冷水寒转过身,对着傅帷接着道:“老夫知你本性多疑,心性狠辣决绝不弱老夫分毫,此时你心里肯定在盘算老夫到底在图谋什么?”冷水寒盯着傅帷,那冰冷的眼眸里闪露着寒光。
这次傅帷没有虚与委蛇,笑意不减道:“我确实一直很好奇冷门主在谋什么?我也一直相信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
冷水寒那寒冰似得的双眼依旧寒光四射,沉声道:“的确,这世间最缺的是公平,但世间事,却又是最公平的,欠的债不论过了多久迟早还是要还的。老夫图谋什么你无须知道,你只要知道,天干十二死士,用掉了老夫一半的情分。”说罢,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傅帷,又接着道:“另外一半的情分,是护送你安全回到青州的府邸,至于回到血衣侯府邸之后你是死是活老夫皆不过问。”
傅帷眉头紧锁,狰狞笑道:“想我这颗头颅也是值不少钱。”
冷水寒嘴角冷笑道:“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
傅帷看了一眼那即将消失在天际的夕阳,自嘲道:“冷门主就如此的不看好我。”
“老夫年龄大了,不喜欢剑走偏锋。实力永远是最有说服力的语言,现在的你,除了血衣侯的爵位之外,一无所有。”说罢,冷水寒大笑不止,不过这笑声里没有丝毫的嘲笑意味,有的只是无尽的苍凉。
傅帷不为所动,也没了先来的狰狞。只是沉静道:“我背上那幅金蝉子刺青?”
冷水寒摆手道:“那件事与老夫无甚关系,就算是有关系也不是因为你,所以等你安全抵达血衣侯府邸之后你我两清,老夫与你再无瓜葛。对了,花无蕊你若是想要,老夫可以送给你。”
“哈哈,我可不想把生死门的死士天天放在身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接下来傅帷和冷水寒皆沉默不语,好像都在等待夜幕到来的那一刻。
当落日的最后一缕余辉消失在这苍茫的大地,迎来了那无穷无尽的夜幕,在夜幕的衬托下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平静,但这平静的夜幕下正在酝酿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人是注定不能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他们总是行走在夜幕里,他们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行走,他们总是在无声的黑夜里升起,又在无声的黑夜里陨落。他们的世界里从来未出现过太阳,所以也未曾怕过失去,哪怕是生命。从未拥有,又何惧失去。
在黑夜的衬托下,冷水寒那本就不算伟岸的身躯显得更加佝偻瘦小,他抬了抬手,四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冷水寒身后,皆是单膝跪地。
傅帷眯眼打量着那四道黑影,虽然表面上并未显示出任何的惊讶,但是心底则是震惊不止,他竟然丝毫未感受到那名死士的存在。如果那名死士想要刺杀自己的话.....想到这里,傅帷自嘲的笑了笑,不禁在心里感慨,生死门的确有袖手旁观的资本。
冷水寒好像看穿了傅帷的心思,不过并未露出骄矜自傲的表情,只是沉声道:“暗影追魂,墨月索命,忘川无声,黄泉无门。”
傅帷拍手称赞道:“冷门主真是好大的手笔,这半份人情可真是不小。”
“老夫虽不是江湖上的正派人士,但是历来一诺千金。”
冷水寒盯着傅帷,好奇道:“你为何不问老夫到底欠了一份什么样的人情?”
“哈哈,倘若冷门主想要告诉我,又岂会等到现在?我相信终将有一天冷门主会心甘情愿地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但愿你有这个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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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豪华的马车从梳妆阁出发,一路往北而去。傅帷安静的坐在马车内,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四射的精致匕首,匕首名曰“流光”。
这把匕首是花无蕊在今早出发前赠予傅帷的,离别时,花无蕊不仅没有预料中的感伤,态度甚至比傅帷初次踏入梳妆阁时还要冷。那漂亮的眼眸里折射出来的不仅是彻骨的阴冷,还有一丝掩饰不了的仇恨。
傅帷笑着望着花无蕊,打趣道:“花姨就算不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应该态度如此生硬啊,看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这句话不只是适用于男人,女人也是如此啊。真是伤透了我的心。”说着以手抚心,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花无蕊只是冷声道:“这是门主的意思,这把匕首名曰‘流光’,匕首兵器谱里面排名第六,作为出师礼,也不枉师徒一场。”
傅帷笑意如旧,思量着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笑道:“冷门主未免太过绝情,好歹师徒十年,一把排名第六的流光就把我打发了,这把匕首作为师徒的见面礼还差不多。这一见面就要与我断绝师徒关系,也不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这匕首比花姨的眼神还伤人。”
花无蕊冷笑道:“要说绝情,那世间还没几人比得过侯爷。”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傅帷的笑容一直等到花无蕊进了梳妆阁内才消失,转身上了马车,低声呢喃道:“冷水寒丢掉了多好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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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帷没有选择走小路,而且故意挑选了一辆豪华的马车,招摇过市的专挑繁华的地方去,甚至不惜绕远路。
傅帷虽没有问冷水寒要截杀自己的人是谁,但知道买主一定不简单,否则以冷水寒的心性绝不会派出生死门四大顶尖死士。所以傅帷想要在路途中引出刺客,倘若暗影、墨月、忘川、黄泉都无法截杀刺客,那傅帷知道自己肯定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既要设局,那就不能把四大死士全部放在阳光底下,傅帷只让暗影佯装成车夫,其余三人皆在暗处跟随。
生死门的四大死士被江湖上称为‘夜黑风冷,索命无形,千变莫名,生死门徒’,在暗处跟随,傅帷相信他们可以瞒过一切隐藏在暗处,那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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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扬州韶家。一位古稀老人,端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内,房间里所有的窗户皆被黑布笼罩着,老人好像很不喜欢阳光,甚至是厌恶。
房间的中间放有书案,案上设着大鼎,这大鼎和平日里的大鼎略有不同,鼎的四面刻有四位风格迥异的佛像,分别代表喜、怒、哀、乐。这四面佛原名‘大梵天王’,为西域婆罗门教三大神像之一,喜相佛手持法螺,代表着赐福;怒相佛手持明轮,代表着毁灭;哀相佛手持念珠,代表着轮回;乐相佛手持净瓶,代表圣光普照。
韶家家主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得到了这面佛像,把它融到了鼎的四面,放在黄花梨的书案上。书案的左侧放着一个白玉磐,旁边挂着小锤;右侧则放着一串血丝菩提子佛珠,总共有十二颗大小相同的佛珠,上面刻着两句话‘三千大千世界,百万浮屠众生’,可能由于常年摩挲的缘故,佛珠圆滑锃亮,但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仿佛那字不是镌刻上去的而是佛珠本体的纹络。
老者的对面坐着一位年逾半百的儒士。儒士的五官虽然并不如何出彩,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总让人感觉如何也看不腻,看不透。虽然岁月在儒士的两鬓无情地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但这反而更衬托出儒士的脱俗,愈发地感觉仙风道骨。
老者那愈老愈显狰狞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道:“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不知是百闻不如一见?还是徒有虚名,不堪大用?”说罢,又阴深深的笑了起来。
年逾古稀的老者应该是信奉佛教,书案上摆放着的皆是与佛门有关的物件,佛像、白玉磐、血丝菩提子佛珠;但老者笑容却没有丝毫的慈善,反而让人感觉到了残忍。
面对老者的冷嘲热讽,儒士没有任何的怒意,只是笑容依旧,点头道:“二十万南蛮士卒尚且杀不了他,余不过带来了几位虾兵蟹将,尚且他身边又潜有冷面阎王的四大杀手,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老者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愈显狰狞,阴沉道:“上回若不是冷水寒的天干十二死士,那傅帷又岂能活着走出扬州。”说罢死死盯着中年儒士,那眼神里既有满腔的愤怒又有恨其不争的怨气。
老者怒极反笑,讥笑道:“同是位列天下四大杀手组织,浮沉殿只是排名比生死门低一位,冷水寒那位糟老头子屡次出大手笔,你就不惭愧吗?倘若上次你调动数十位杀手谍子潜入南蛮士卒内,又岂会有这次的麻烦?放虎归山的下场是自食其果,东傅的战火迟早会烧到你的浮沉殿,当年那件事谁也不能撇的干净。斩草要除根,退敌要趁虚。现在的傅帷羽翼未丰,尚未培植起自己的势力,正是铲除这个隐患的最佳时期,若待其羽翼丰满,再想去杀他简直难若上青天。”
中年儒士好像有很好的养气功夫,依旧笑意和煦,只是手中多了一把打开的折扇。儒士轻摇着折扇,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只是平静道:“十五年前的那场浩劫,几乎耗尽了除生死门之外的其他三大杀手组织的精锐力量。这十五年间的养精蓄锐只是让浮沉殿没有继续消沉下去,但是想要回到巅峰时刻,别说十五年,就是二十五年,三十五年也是完全不可能的。死士谍子的培养不是只靠真金白银就能培植起来的,还要靠机缘、时间。任何屹立于这风雨飘摇乱世中不倒的豪族也好,江湖大帮派也罢,其底蕴都不是一朝一代能积攒出来的,都是数百年兢兢业业换来的。十五年前的那场浩劫对大梁的江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人间的屠戮,一流的高手就像路边的野草一般,任人践踏、宰割。生死门的选择最明智,那场翻天覆地的风暴没有波及到生死门分毫,生死门反而因为那场屠戮坐稳了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位子。投奔冷阎王的江湖高手如数不胜数,现在的生死门能以一己之力灭掉浮沉殿、聚散厅,流沙界。我相信这绝不会让生死门大伤元气。此次生死门派出的是暗影、墨月、忘川、黄泉四大杀手,韶老对这四个人的名号并不陌生吧?十五年前的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暗影追魂,墨月索命,忘川无声,黄泉无门’,此四人乃是生死门四大杀手。但....”说到这里,中年儒士并未急着往下说下去,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老者。
老者那张布满皱纹的狰狞脸上,皱纹又深了几分,仿若刀刻一般,这是老者凝眉沉思的神态。
半晌,老者叹了一口气,颓然道:“十五年过去了,四大杀手的实力只会更强,但原来的天字号杀手已不复当年的地位。否则以冷水寒的心性,绝不会让生死门的隐秘实力过早的出现。”
中年儒士接口道:“所以,如今的生死门已不再是十五年前的生死门了。”中年儒士那张一直挂着笑意的脸不觉间松弛了下去,代替而来的是一丝的落寞,不禁自嘲道:“如今的浮沉殿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浮沉殿了。”
老者那股不可一世的精气神仿若被打散了,不复刚才的咄咄逼人,只是感慨道:“若等到傅帷坐稳了血衣侯的实权,别说你我二人头疼,就是你我背后那两位也会感到棘手。”
中年儒士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老者的观点。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者对中年儒士道:“三千,也别怪老夫刚才话语里的怨气。老夫年龄大了,不知哪天就躺到了棺材里,实在是不愿带着遗憾离开这俗世。”说罢,摆了摆手,算是下了逐客令。
名为三千的中年儒士拱了拱手道:“恭维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次我会亲自出马。”
走出韶府,中年儒士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两对大石狮子,呢喃道:“比征东将军府小了许多。”
其实中年儒士的心里一直有一句话想问韶老,‘傅东风如此栽培傅帷到底是为了什么?养虎为患还是别有深意?’。想着,他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无论何时这句话都是一座不可触碰的雷池。
昏暗的房间内,老者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脸上不在有刚才的落寞,眸子里闪出的精光让人绝对想不到这来自一位古稀老人。
老者面露鄙夷道:“亲自出马?哼!是担心浮沉殿那仅剩的几位高手陨落吧?谋大事者,又岂在乎这一时的得失。只有会当凌绝顶,你才能有一览众山小的资格,眼界虽不能帮你谋成大事,但决定着你将来成就的高低。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言语罢了。”说着又露出几分狰狞,抬起手臂,一位面相清秀,身材高挑的丫鬟急忙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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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了藤县本来是一路北上,但傅帷听说彭城每年立冬时分都热闹非凡,便驾车往西而去。以前彭城的老百姓都会在立冬这几天买卖度过整个寒冬所必须的储备物品,久而久之就演变成连续几天的庙会了。
傅帷在立冬前几天到达了彭城,虽然还没到立冬时分,但是彭城的街道上已经满是买卖商品的商贩了,尤其是到了晚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把并不宽敞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人挤着人,脚踩着脚。
每到这个时候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流氓是最开心的了,不仅能够毫无顾忌的揩油还能顺手牵走几个倒霉鬼的钱袋。他们一般都是一边喊着“别挤,是赶着去投胎还是家里的婆娘要生了”,一边趁机在平日里只能眼馋不敢动手的小家碧玉上揩油,真是恨不得把时间都停滞在那一刻。揩完油还不忘一脸陶醉,仔细回味一番。
这时候小家碧玉会一声娇呼,怒目往回看,骂上一句“臭流氓”、“不要脸”,就忙低下头,面色潮红,又羞又怒,急忙往家里赶。
流氓们则一脸的不以为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做了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若有其他人顺着小姑娘的目光多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立马恶狠狠地骂道:“看什么,说的就是你,把手放干净一点,人家还是黄花大姑娘呢。”说罢不忘往地上吐口百年浓痰,顺口再骂一句“臭流氓”,然后扬长而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傍晚时分,傅帷来到一家名为“明月楼”的客栈前,牌匾的两侧是一副对联。上联:春风阆苑三千客;下联:明月彭城第一楼。傅帷站在客栈的门口,抬头看着这幅牌匾,朗声笑道:“好大的口气,就在这家住下了。”不用傅帷招手,早有小厮小跑着过来,安排马夫把马车放到后院。傅帷笑着问客栈的小厮:“这客栈的门匾和牌匾有何趣闻,又是哪位文人骚客赐笔?”
小厮朝傅帷伸出大拇指,殷勤道:“客官好眼力,这说起来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掌柜的二十多年前来到彭城,为了生计开了这家客栈,不过原来这家客栈的名字叫江山客栈。”
不待小厮说下去,傅帷把一块碎银扔了过去,对小厮说道:“先上一摊子上好的美酒,再来一些客栈的招牌菜,待会你忙完就过来,一块喝两杯,顺便介绍一下彭城的风土人情。”
小厮慌忙接住碎银,脸上的笑容比先前多了几分真诚,吆喝了一声“爷您稍等”就往后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