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血衣侯府。
大雪初停,路面尚有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光。从高处俯瞰,血衣侯府的后山徜徉在一片光的海洋里,宛若天上的星河。
傅帷站在九层玲珑塔的顶层,从上往下俯瞰着整个血衣侯府,大大小小的房间尽收眼底。这些房间建筑看似杂乱无章,但倘若细细观察,建筑的布局符合道家的八卦图。
正南方向为血衣侯府邸的正门,为乾卦。正厅则坐北朝南,为坤卦。赤霄阁位于正东方向,名字中带一个“赤”,正是火的意思,代表着离卦。而正西方向有一座白莲池,意寓着水,代表着坎卦。
紫竹院坐落于西南方向,被后世文坛笑称“故国空余恨,旧王泪无痕”的词皇李煜曾在《虞美人.风回小院庭芜绿》中写道,“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竹林遇风则有声,所以紫竹院象征着风,为巽卦。西北方向为血衣侯府的后山,清虚山,代表艮卦。
东南方向有一座凉亭,名为泽兰亭,“泽”代表的是兑卦。烟雨楼坐落于东北方向,又名捕风楼,是血衣侯内所有死士谍子出入的地方,毗邻正厅。
傅帷眉头微皱,用手抚摸着下巴青色的胡茬,有些想不通。血衣侯府内房间建筑鳞次栉比,四面八方皆有典型的建筑,除了东北方向的烟雨楼,其余皆能对应八卦中的除震卦以外的其余七卦。如果这些建筑符合四象八卦纯属巧合,有些讲不通,但倘若是有心为之,但为何单单缺少震卦。
“侯爷想什么呢?”宫明月站在傅帷的身后,亭亭玉立,仿若那白莲池随风摇曳的莲花,即有风姿绰约的韵味,又显冰清玉洁。
以傅帷如今的修为旁边有个风吹草动定然瞒不过他的耳目,只是在知道来人是宫明月之后,更愿意装傻罢了。
傅帷转过身,笑容和煦,“宫姐姐怎么有如此雅兴来玲珑塔?”
“侯爷不也是独身前来观赏雪景。”说着扶着阑干看向外面。
傅帷随着宫明月的目光也看向塔外,脸色如常,假装没听出宫明月话语里的酸气,脑中则快速地盘算着,宫姐姐一定是嫌弃我此番前来没有喊上她一起,我该如何说才能不让宫姐姐生气?
傅帷装傻道:“我前几日听问宫先生说这府邸的建筑暗含道家乾坤,所以今日大雪初停便前来玲珑塔九层俯瞰侯府,却有一处仍是不明,百思不得其解。”
宫明月平淡道:“那明月就不打扰侯爷思考了,先行告退。”说着转身便欲离去。
傅帷一把抓住宫明月的手,乞求道:“宫姐姐却也太着急了,宫姐姐就不打算帮我解忧分难?”
宫明月双颊微红,像是喝了一瓶陈年的佳酿,脸色微醺,嗔怒道:“堂堂九州血衣侯却只会欺负弱女子,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傅帷无赖道:“在这九层玲珑塔的顶层,谁又会知道?”说着用手指摩挲着宫明月细嫩的纤纤玉手,心中暗自陶醉。宫明月的白皙手背用羊脂玉形容也不为过,触之温暖湿润。
宫明月脸色更加红润,仿佛能滴出水来。
傅帷接着道:“素听闻宫姐姐学贯古今,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对道家典籍更是如数家珍,留在这里,权当帮我解惑了。”说着一脸正经地看向宫明月。
宫明月心中暗自诽谤假装正经,皱了皱精致的鼻子,“那还不放开我的手,难道还想一直攥着不成?”
傅帷突然看向自己的手,尴尬笑道:“适才一时着急,竟也忘了。”话虽如是说,却并没有放开手的打算,依然握着宫明月的手。
宫明月白了一眼傅帷,使劲抽出了也不知是紧张兴奋还是握的时间太长而导致手心满是汗水的白皙小手,在身上不着痕迹地擦了擦。
傅帷指向府邸的东北方向,“宫姐姐,烟雨楼可有什么玄机。”
宫明月疑惑道:“烟雨楼是侯府谍子死士出入的地方,谍子死士又分为捕风郎和捕风娘,所以烟雨楼又名捕风楼。这些侯爷都是知道的,除此之外,这栋楼阁并未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指的是这栋楼的建造与道家八卦图可有什么什么渊源?”
宫明月掩嘴笑道:“侯爷是不是发现八卦中唯独缺少东北方向的震卦?”
傅帷用手抚了抚额头,“震卦位于八卦的东北方向,对应世间万物中的雷,可烟雨楼虽有个‘雨’字,但联想到‘雷’,仍是有些牵强,既然这座府邸是以前的敬王府,我想建造者应该不会如此粗心。”
“侯爷却也是想偏了,烟雨楼的玄机不在名字里。”
“望宫姐姐不吝言辞,教导一二。”
宫明月看向烟雨楼,轻声道:“侯爷请看,烟雨楼是不是人人皆行色匆匆?”
傅帷点头道:“最近我也时常去这烟雨楼,里面的氛围很像我以前尚在扬州军镇的时候每场大仗前的议事,虽不是剑拔弩张,却也是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宫明月接着问道:“侯爷既然去过烟雨楼,可见除了捕风娘、捕风郎出入外,可有其他闲杂人等?”
傅帷指了指自己,自嘲笑道:“倘若不算我,那应该就没有闲杂人等出入了。”
宫明月轻笑道:“侯爷若还算闲杂人等,那血衣侯府邸就没有主子了。这烟雨楼看似毫无防备,任何人都行色匆匆,甚至连侯爷去了他们也只会稍微放缓脚步,连开口喊一声‘侯爷’都欠奉,非是他们不懂规矩,相反,他们是最恪守规矩的,只是他们的任务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的松懈。烟雨楼内的警戒防卫,比起大梁皇宫毫不逊色。其他诸方势力的谍子死士想进入烟雨楼已是难如登天,倘若还妄想渗入烟雨楼内部的捕风网简直是痴人说梦。这栋烟雨楼,就是一座雷池,一座中原九州的雷池,它本身就是震卦。”
傅帷望向宫明月,不得不说,一向委婉内敛的宫明月再说这段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傅帷相信这不是自负,而是自信,当然这自信不是对傅帷或者宫明月自己的自信,而是对她的父亲宫六和潜伏二十三载的白夜行的自信。
自信不是自负,自负是一座足以埋葬任何一位乱世枭雄的坟墓,而自信则让人更加出尘,此时的宫明月的确迷人,像是在凛冽寒风中盛开的一枝红梅,点缀着这茫茫的雪景。
宫明月接着道:“乾、坤、坎、离四卦又分别对应火、水、金、木四行。”
傅帷思索道:“五行缺土,难道这九层玲珑塔就是土行?”
宫明月笑容恬静,柔声道:“侯爷虽然对道家典籍不甚了解,但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透。道家典籍《老子》中曾记载有一句话,‘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这九层玲珑塔就取自其寓意。”
傅帷感慨道:“这一座小小的血衣侯府邸竟有那么多的讲究,真是令人咂舌。”
宫明月转身对傅帷道:“侯爷可愿随我一起走一趟烟雨楼,看看侯爷口中的小小血衣侯府邸是如何的让其他势力寝食难安的。”
傅帷油嘴滑舌道:“有宫姐姐陪着,哪也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