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豪华的马车平缓地行驶着,施襄夏坐在马车的车顶上,东张西望,两只不知望向何处的眼睛转个不停。
宫明月打开车帘,抬起头,笑道:“施襄夏,冷不冷啊?温了点酒,要不要喝一点?”
施襄夏穿了一件褐色的貂裘,外面又披了一件不知在哪借来的黑色披风,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的。懊恼道:“骗子,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外面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赤霄阁,至少赤霄阁里暖和。”
宫明月激将道:“你要是后悔,就相当于悔棋,以后也成不了国手,谁还愿意和你一块下棋。还有,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我放下车帘了。”
“不喝,酒有什么好喝的,辣的不行。我想要吃饭,咱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宫明月放下了车帘,大声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邹城了,管你吃个够。”
傅帷一直在把玩着匕首兵器谱排名第六的流光,头也不抬,“宫姐姐要不让施襄夏进来暖和会吧?刚下完雪,外面正冷着呢,别冻坏了他,反正回来时还是走这条路,不耽误事。”
宫明月连忙摆了摆手,“侯爷不了解施襄夏,以他的赖皮性格,要是坐进了车内,那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出去的。放心,冻不死他。”
齐石正在专心看一本名为《玉台书史》的书籍,说是书籍并不准确,因为整本书并无文字,分为四个部分,分别画有宫掖、名媛、姬侍、名妓的画像,是一本画册。
宫明月看向《玉台书史》,笑骂道:“齐叔太奔放了,青天白日便看这等书籍,过会我就告诉施襄夏,看他不得天天把这事放在嘴边消遣你。”
傅帷抬起了头,笑意深深道:“齐叔若是想看本侯这还有几本稀缺的画册,有《秘戏图考》的全册。”
齐石抬起头激动道:“总共八部,侯爷当真皆有?”
“胜蓬莱、风流绝畅、花营锦阵、风月机关、鸳鸯秘谱、青楼到景、繁华丽锦、江南销夏,齐叔想要哪一部?”
齐石双目放光,喉咙微动,激动道:“都要。”
傅帷张了张嘴,看向齐石,半响没能说出话来。
宫明月一脸坏笑,明知故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傅帷摆了摆手,咬牙道:“没事,嘴抽筋了。”
齐石抬起头,正了正衣冠,沉声道:“谢侯爷割爱成全,都是为了艺术。”
傅帷看向宫明月,“赤霄阁二楼是藏书阁,为何没有这些书籍。”
宫明月斜眼瞟向傅帷,假装谄媚道:“侯爷刚才不都说了吗,稀缺画册,赤霄阁当然没有了。还是侯爷见多识广。”
傅帷用手捂着前额,低下头,“都是为了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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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城位于血衣侯府的东北方向,处于青州的中间位置。
何陌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下马车,沉声道:“天色已晚,侯爷要不要在这家客栈歇息。”
傅帷尚未答话,施襄夏跳下了车顶,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路面还有些滑。施襄夏不出意外地摔倒在路面上,身上沾满了泥雪,施襄夏也不在意,起身爬起就冲向客栈。
客栈小二看向施襄夏,询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施襄夏大声嚷嚷道:“有什么招牌菜都上来,饿死我了。”
施襄夏说的很坚定,但小二看向他奇怪的装束,有些为难。
傅帷走了过来,“小哥尽管上就是,再开五间上等客房。”说着抛过去一锭银子。
“好的爷,您稍等。”
施襄夏没好气道:“宫明月,你再也没有我这个弟弟了。”
宫明月坐在施襄夏旁边,扯着施襄夏的耳朵,气笑道:“施大爷,您都年逾不惑了,我哪有你那么大的弟弟。”
施襄夏难为着脸,尖声道:“好好,我错了,耳朵都要掉了,宫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松手,疼。”
宫明月加大了力度,“你说什么?”
施襄夏叫的更厉害了,“好好,施大爷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宫明月放开了手,威胁道:“以后还敢不敢提意见了?”
施襄夏用手摸着自己的耳朵,摸一下就叫唤一声,赶紧道:“谁?谁有意见?肯定不是我,姑奶奶肯定听错了。”
齐石无奈笑着坐在桌子上,傅帷对何陌喊道:“何叔不用在外面站着了,天寒地冻的,一块进来坐着吧。”
何陌笑着点了点头,坐在最外面的板凳上。
傅帷问小二要了一坛陈酿。
傅帷一边喝着酒,一边闲谈道:“宫先生称何叔为白夜行第一护卫,不知何叔是否惯用武器?”
何陌抬起手臂,露出里面的铁环来,笑着道:“侯爷可能未见过这般武器?”
“铁环相连,何叔用的是臂铠?”
宫明月嗤笑道:“既然何叔都说了,侯爷可能未见过这般武器,侯爷觉得可能是臂铠吗?”
傅帷摇头笑道:“宫姐姐在府内百般温柔体贴,怎么出了府上,就如此调皮起来。”
齐石喝了口酒,“六爷历来对明月管教严厉,明月离开六爷身边自然是恢复了少女本性咯。”
宫明月给齐石夹了一块冬笋,撒娇道:“还是齐叔最懂我。”
施襄夏直了直腰杆,“哼,哼。”
宫明月瞟向施襄夏,本想奚落他一顿,但看到他那双乱转的鸡斗眼,立马破功了,给施襄夏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你也多吃点,给你夹了一个最大的狮子头。”
何陌歉意看向傅帷,“施襄夏一直如此,这一路还望侯爷见谅。”
傅帷笑着摆了摆手,“看惯了尔虞我诈,习惯了逢场作戏,有时真觉得像施襄夏这般最好,除了面对棋局,对其余的一概不关心,不牵挂,赤子之心便是如此吧。”
何陌也点头道:“就算是施襄夏不学棋,习武,我想也能在这九州江湖中脱颖而出。”
傅帷大笑道:“江湖岂止只在九州,九州以外的地方还有好多的未知。”
何陌敬了傅帷一杯酒,“侯爷虽年少,但心胸却不是在下能比拟的。”
“何叔谦虚了,对刚才说到何叔的武器,何叔要是不避讳,本侯愿意听一听,权当增加江湖阅历了。”
“这里鱼龙混杂,属下就不取下来展示了,就给侯爷简单地介绍一下。这把武器的名字为鬼手刀,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臂铠一般,只是这‘臂铠’内暗藏玄机,这‘臂铠’内藏着一截打造过的锋利玄铁。”
傅帷疑惑道:“那截玄铁需要用内力催逼才能显现出来吗?”
何陌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但真正掌握了之后,根本不需要内力刻意的去牵引,能随心所欲。否则战机稍纵即逝,这把武器岂不成了拖累。”
“本侯曾经看过排名前十的名刀兵器谱,未曾发现这把鬼手刀。不知这把武器有何记载?”
“鬼手刀未出现在名刀兵器谱上,兵器谱上也未曾出现过其名。当年虞昱本想把鬼手刀、千子村正和屠城黑金一并归为三大邪刀,但遗憾的是,这三把邪刀皆不是出自中原九州,所以九州兵器谱上也未有其名。”
傅帷摇了摇头头,“有些遗憾,否则本侯出去也好吹嘘一番。”
何陌不动声色地看向傅帷,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
傅帷面色如常,淡然道:“弹琵琶的塞外女子可能是看上本侯了,没办法,气质太出众。”
何陌无奈摇了摇头,宫明月则是一脸的嫌弃。
塞外女子边弹边吟唱道:“当其两军决斗时,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击声、人马群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别姬声;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悲,终而.....”
傅帷用手拍打着大腿,“乐曲壮丽辉煌,风格雄伟奇特,气势雄伟激昂。虽未曾听过琵琶曲,却也震撼于这首琵琶曲所演绎的恢宏场面。”
施襄夏用手指掏了掏耳朵,“难听,还是紫萱的琴声好听。”
宫明月则闭眼道:“这首曲子名为《十面埋伏》,我曾经听过一次,不过远没有这位姑娘弹奏的有韵味。”
一曲弹毕,塞外女子怀抱着琵琶缓缓走向傅帷,何陌则看向那名女子,微抬右臂,目露杀机。
塞外女子眼神和善地看向何陌,轻声道:“鬼门关外可徘徊,鬼手刀下难生还。小女子虽在塞外,但对何护卫也有所耳闻。此番前来并无恶意。”
何陌眼神一凛,何护卫?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她是如何得知的?
傅帷抬起手,示意何陌不要冲动,笑意浅浅,“虽与姑娘未曾相识,但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姑娘,一见如故大概就是如此吧,姑娘不如坐下来小叙一番?”
塞外女子低头笑道:“侯爷说笑了,小女子来自扬州以南的塞外,又岂会不知侯爷。实在是不敢在侯爷面前坐下,此番前来也只是替我家君上给侯爷带句话,别无他意。”
傅帷微斜着头,笑意不减,“不知你家君上是哪位?”
“陌上繁华,两岸春风轻柳絮,彼岸花开,一叶梧桐栖凤凰。”
傅帷笑容玩味,“哦,你来自凤凰山。可是本侯与凤凰山历来无瓜葛,与你家君上司马求凰也未曾相识。不知你家君上要给本侯带句什么话?”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塞外女子说完转身便离去,并未有多余的话语。
傅帷用手抚摸着浓郁的眉毛,“不知是不是个好消息。”
何陌看向傅帷,傅帷摆了摆手,“无足轻重。情势未明,这可能也是一丝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