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藤县显得更加摇曳,愈发的令人捉摸不定,就像一个穷困潦倒半辈子的书生,突然有一天飞黄腾达了,总感觉虚幻。夜市、梳妆阁、街道、客栈喧嚣吵闹不堪,有吆喝声、谩骂声、调笑声、娇喘声,但是这些好像又与这深邃的夜没有任何关联。每一个繁华的地方都有着隐藏着极深的孤独。
傅帷离开客栈直接去了对面那门庭若市的梳妆阁。客栈、酒楼、妓院凡是这些场所门口都有那么几个招呼人的小厮,梳妆阁也不例外。小厮虽是小人物,但是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而且早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溜须拍马的本事也是不逞多让,但凡小厮多势力,这倒不是他们本性多坏,只是在这等场合讨生计,过早地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卑躬屈膝惯了,做起恶人来自是不含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今晚梳妆阁的小厮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相公,见傅帷虽是书生打扮,但是衣服的绸缎不用摸就知道绝非凡品,腰间佩戴的玉佩更是价比黄金不多让的青竹玉。小厮离很远就小跑到傅帷身边,道:“公子,可是来消遣的。”
“早就听闻梳妆阁的花魁虞清幽声色双甲。”
小厮谄媚道:“梳妆阁是整个东部三州最大的烟花之地,花魁自不用说,肯定是声色双绝。虞清幽毕竟是整个梳妆阁的头牌,不轻易露面,但是以公子的才学家底自是不难请动。”
傅帷讥笑道:“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说着扔给小厮一锭银元宝。这倒不是傅帷的尖酸刻薄,只是你若不摆出点傲气,很难被梳妆阁重视。
梳妆阁二楼,傅帷促狭道:“婶婶,你这可有上好的姑娘?素来听闻梳妆阁的姐妹们不错,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床上功夫更是一绝,今晚就是想来探探虚实。”说着往身着华服的丰腴妇人怀里掖了一张银票。
丰腴妇人礼貌地打量着眼前的俊逸青年,面带笑容,眼睛眯成一轮弯月,“公子说笑了,梳妆阁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水灵的姑娘。”
虽说是梳妆阁的掌柜,可年龄也不过三十岁左右,体态丰腴,肌肤雪白,比客栈的老板娘少了一份简单朴素但多了不是一点两点的妩媚,真是称得上‘体格风骚’这四个字的评语。
妩媚妇人看了一眼银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略微低头蹙眉道:“这一声婶婶真是......哎,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公子要是早生个几年,我倒是真想晚上陪公子喝喝清茶、聊聊人生,只是现在早已人老珠黄,遭人嫌弃了。”
傅帷这次没有再打趣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婶婶’,只是豪爽笑道:“劳烦姐姐务必把花魁带过来。”说着扔了两锭金元宝在梳妆阁的栏杆上,朝顶楼走去。
妇人待傅帷消失在视野之后收起了妩媚的微笑,眼神晦涩,对身边的下人吩咐了几句,转身出了梳妆阁走向后院,至始至终都没看那两锭金元宝。
梳妆阁每层阁楼的拐角的地方都有一扇门,这扇门后就是通向后院的木梯,只不过还没有谁敢擅自闯入,这就是梳妆阁禁地。
-----------------------
梳妆阁的顶楼是真正的楼阁,和楼下的房间不同。楼下房间装饰主要以红色、粉色的绫罗绸缎为主,光线晦暗,而顶层的楼阁,装饰典雅。傅帷坐在一张古典朴素的桌子上,把玩着茶壶。
“公子,真是....真是...”
“哈哈,虞美人是想说暴殄天物还是想说我一点儿也不懂得附庸风雅。”
“公子身份尊贵,不拘泥于细节,自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奴家虽出身于梳妆阁,可自幼喜欢收集这些古玩,这茶桌和茶壶是夫人送予奴家的及笄礼物,所以....所以还请公子手下留情。”
傅帷放下手中把玩的茶壶,细细打量了一番名动东部三州的花魁--虞清幽。真是人如其名,清秀优雅,一颦一笑皆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就是蹙眉凝思也别与一番风味。傅帷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身边就有四姨娘、傅心,而且整个徐州有点名气的妓院就没有没去过的,眼界颇高,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出尘的女子,仿佛一尘不染,好比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香远益清、亭亭净直,那身上淡淡的清香更是让人沉醉。
傅帷仿佛看痴了一般,只是盯着虞清幽看。
虞清幽脸色微红,小声道:“公子,可以下来了,奴家给公子沏杯茶。”
“虞美人可说错话了,这哪是手下留情,应该是臀下留情才对嘛。”说罢,跳下桌子,以手扶腰,露出痛苦之色,叹息道:“千里寻医,无处话凄凉。忆英年,思娇娘。待会也望虞美人留些情面才是。”说完还不忘执书生礼,一脸真诚的望着虞清幽。真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能有资格来梳妆阁顶层楼阁的有文质彬彬,满身书卷气的文人,有粗犷豪迈,满身杀伐气焰的武人,也有谈吐不俗,谦恭有礼的豪绅。不过无论是文人、武人还是豪绅,皆有着不俗的身份地位,或是文坛的常青树,或是手握大权的武将,或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往来无凡人。
虞清幽目瞪口呆,自从来到梳妆阁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简直颠覆了心中对世人的认知。
虞清幽虽身处这烟花之地,但可谓是当世之奇女子,不仅面相不俗脱尘而且谈吐文雅,腹有诗书,七步成诗,琴棋书画更是无不精通。但世间最大的无奈大概就是秀才遇上兵吧,此时竟是不知怎么去回答这个登徒子,只是呆呆看着傅帷,一脸的‘震惊’。
“怎的,虞美人也被本公子的风流倜傥、俊美不凡、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清新飘逸的气质所折服?是不是仰慕本公子的出口成章、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嗯...腹有诗书...嗯...”
虞清幽掩嘴笑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公子的才情文采真是当世之最啊,令小女子佩服不已。”说着还朝傅帷竖起大拇指,那真是一脸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哪里哪里,虞美人过奖了。不过在东部三州的文坛上,其他的文人士子都尊称我一声‘诗仙’。我说我不是‘诗仙’,他们都打我,说我虚伪,小子不才,愧不敢当啊。”
“公子真乃当世第一人也。”
“虞美人过奖了。”
“我是说公子的脸皮之厚,乃当世第一人,城墙拐角只若公子脸皮的冰山一角,可敬,可叹。”
“黄金万两易得,知己一人难求。”说罢,双目含情,剑眉微挺,直勾勾地望着虞清幽,好一副痴情的模样。
虽知是在做戏,但是不得不说此时的傅帷真的很迷人,真有种想上去依偎一下的冲动。虞清幽在心里暗自骂了自已一声‘花痴’,道:“公子言重了,小女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做公子的红颜知己怕是辱没了公子‘诗仙’的名声。”说得时候故意加重了‘诗仙’两字的读音,可谓是咬牙切齿。
但傅帷好似听不出来一般,宽慰道:“虞美人哪里话,虞美人那里又岂止四两,八两也不止啊。”说完还不忘直勾勾的看着那其实只算是微隆的山峰。
虞清幽脸若桃花,两颊微红,自知这个浪荡子说得话下流无耻但是又不愿落了下风,咬咬牙道:“哼,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留些情面’。”话语一出,虞清幽就后悔了,不觉间竟着了这浪荡子的道,这般下流的话语平日里从未说出过。羞愤交加,羞于自己竟然说出这样下流无耻的话语,愤于傅帷的浪荡不拘,简直就是一个无耻下流的登徒子。一时间竟有点眼眶湿润的迹象。
傅帷看了一眼虞清幽,笑道:“下去给本公子拿点梳妆阁的精致点心来,素听闻梳妆阁的有‘三美’,美人、美酒、美点心,美人、美酒到晚上在品尝,现在本公子需要备足粮草。
虞清幽虽然恼怒于这名浪荡子的下流无耻,但是能来梳妆阁顶层的人物又岂是她一个花魁能随便得罪的。闻罢,朝傅帷施了一个万福,走下了阁楼。
傅帷一直‘目送’着虞清幽走下阁楼,看着那摇曳的小腰肢,不禁小声道:“这小蛮腰,真是诱人哟!”声音的确不大,但虞清幽刚好能听到。
待虞清幽走下阁楼,傅帷收敛起轻浮浪荡的眼神,眉头深锁,坐在那古朴的桌子旁,有一口没一口得喝着茶。茶是好茶,不过显然傅帷的心思没在茶上,此时的喝茶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他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