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嘴角微翘,“傅公子不愧是傅公子,无利不起早。”
傅帷玩味道:“毕竟,利益才是维系关系最牢靠的保障。我若是便这样轻易答应了,又怎能让你放心。真小人永远比伪君子更愿让人信任。”
“哈哈,傅公子真是不拘小节。”
傅帷拱手道:“客气客气了,我的意思是说,你更能让我放心。”
“是吗?”
“应该是真的。”
施襄夏猛地用手一拍桌子,豪气道:“掌柜的,再来一碗粥。”
墨竹笑着看向傅帷,“虽不知傅公子是如何恢复的金刚境,但既然又重返境界,我想傅公子一定对武道一途还抱有希望。毕竟,身边的死士谍子无论有多少,都不能真正让人放心,那次武当山之行便是一次很好的前车之鉴。”
傅帷眼神有些阴鹫,森森笑道:“哦?那怎样才能真真正正的放心?”
“武圣。只有达到武圣的境界,才能真真正正的毫无顾虑。虽然千军万马中取将帅首级有些夸张,但只要武圣想走,任凭千军万马都拦不住。”
“难道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墨竹抬了抬眼皮,“话并不是这般说的,是为了不死而活着,傅公子说反了。”
施襄夏突然一巴掌拍向墨竹,墨竹仍然坐在椅子上,但是人和椅子却向后滑出一步,刚好躲过这无厘头的一击。
熏岱狠狠瞪了施襄夏一眼,施襄夏两只眼睛看向两边,“蚊子。”
傅帷眼神有些异样地看向施襄夏,笑骂道:“有屁快放。”
施襄夏好像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把头转向熏岱,看得出来,施襄夏有些怕女人。以前是怕宫明月,如今宫明月走了,又来了一个熏岱。虽然施襄夏心里并没有把熏岱当做女人,但还是很怕她。
熏岱朝施襄夏努了努嘴,施襄夏得到示意便没有了拘束,阴阳怪气道:“这个人,身上有杀气。”
傅帷用手抚了抚眉毛,熏岱龇牙咧嘴,真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只有墨竹不自然地抬了抬眉毛,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脸色虽然极力维持着笑意,但眉宇之间还是有些不自然。
傅帷虽未察觉到杀气,但墨竹脸上那些微妙的变化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不过傅帷并没有询问一二,不是不想,只是不愿没吃到鱼反而惹一身腥。
墨竹站了起来,背对傅帷沉声道:“有施襄夏和齐石,天下间又有几样武学是傅公子偷不来的。再者说,这豫州皇城内的二十四衙和幕帘好像还欠傅公子几笔旧帐。”
傅帷右眼死死盯住墨竹的背影,面孔有些狰狞,此刻,墨竹有些危险。这个位置,傅帷相信,自己全力一击至少可以重创墨竹。
墨竹虽察觉到了身后凌厉的目光,但依然没有回头,依然不紧不慢地向门口走去,边走边缓缓道:“我在客栈门口等候傅公子,倘若志同道合便一同前往,即便不能一同前往也不碍事。书上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到了南疆,你我不想见都难,这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这一席话看似平淡,但就是这句话,让傅帷有了忌惮,至少不至于在这客栈内便撕破脸皮,痛下杀手。当然,即便熏岱和傅帷两人联手,墨竹也有自信能逃脱,但这毕竟不是墨竹想要看到。再者说,此时墨竹背对傅帷,傅帷即便不能一击毙命,墨竹也绝不能完好无损地躲过这一击。
直到墨竹走出客栈傅帷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但出了客栈的墨竹却是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身上的亵衣早已浸湿,手心也满是汗水。
墨竹之所以兵行险招,冒着激怒傅帷的风险也想要拉傅帷下水,那是因为傅帷不仅仅只是一个人。
熏岱固然厉害,但在江湖销声匿迹了将近二十年,实力是更胜当年还是已不复巅峰还是个谜团。所以,熏岱并不是墨竹所看重的。墨竹真正看中的是施襄夏和齐石,当然这也是傅帷手中的筹码。
施襄夏极强的空间感和记忆力,还有画笔书生齐石炉火纯青的画技,这就是一座活着的武学宝库。
傅帷转脸看向熏岱,熏岱脸色有些沉重,只是摇了摇头。
“不容小觑啊。”
熏岱迟疑道:“很古怪。”
“古怪?”
“不像是乾坤境,但他身上的气机流转明显又超脱了金刚境。”
傅帷眯眼思索了一会,笑道:“二十年前,你是什么境界?”
熏岱皱了皱鼻子,揶揄道:“公子是想问我如今是否还能堪大用?”
傅帷搓了搓手,仰头笑道:“见外了,这不见外了。”
熏岱右手握住那把缠着布条依然掩不住森森寒气的新亭侯,狞笑道:“乾坤之下,一刀劈之。”
傅帷有些吃惊地看向熏岱,当熏岱握住新亭侯的那一刻,傅帷能感觉到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但那不是杀气,只是刀意,纯粹的刀意。
客栈外,墨竹忽然握住了竹刀-陆蠡,身体迅速向后倒掠,眉目深凝,双眼警戒地看向客栈。在这一瞬,墨竹心里不禁有些自嘲,熏岱,还是被低估了,这霸道无匹的刀意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很快便消失了,接着便传来一阵哀嚎,施襄夏抱着头从客栈里飞了出来。
客栈内。
施襄夏看向熏岱那略显英气但又有几分邪魅的脸颊,莫名其妙开口道:“大哥。”
傅帷看向施襄夏,擦了擦额头,不禁为施襄夏捏了一把汗。
齐石幸灾乐祸地看向施襄夏,轻轻走到小乔的身前,用常年握画笔而略显枯瘦的手掌将小乔的双耳轻轻捂住。紧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哀嚎,熏岱一脚将施襄夏踹飞了出去。
墨竹抬手将一片花瓣射向施襄夏,虽然止住了颓势,但施襄夏还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下。
客栈外,傅帷一脸笑意地看向墨竹,“怎么你也是二哥的四师弟,以我和二哥的关系,那就是我的亲师弟啊。既然师弟有困难,那我这个当师哥的自然义不容辞。”
墨竹眯眼笑道:“谢傅公子抬举,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直接一点的交易。这样,也免了以后分赃不均又起纠纷。”
“这怎么能叫分赃呢?我们这最多也就是共同分享武学的奥义,习武之人又怎么能心胸如此狭隘,你说对不对?”
墨竹认真点了点头,“对对对。”
傅帷拍了拍手,“既然师弟也这样认为,那就好办了。只要我吃肉,那绝对不让师弟你喝汤,同甘共苦吗。只要我有的武学典籍,师弟你也一定有一份相同的。我傅某绝不是心胸狭隘之辈,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墨竹抬了抬眉毛,心中不禁一阵诽谤,不过脸上依旧堆着笑意,朝傅帷伸出大拇指,“大气。”
傅帷很没有风度地仰头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墨竹皱眉道:“可是,到那时如何才能让施襄夏记住全部的武学?我所说的武学不仅仅指的是招式,还有身体微妙的变化。”
傅帷看向墨竹,“气机流转吗?”
“对,这才是真正的难点。不过,我想以施襄夏对空间的感应力,做到这点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傅帷自然不可能告诉墨竹他左眼的玄机,这也是他一直戴着眼罩的原因。
墨竹接着道:“施襄夏需要做的是集中精力去观察,这要求我们必须做的便是保障让他绝对安全地去观战。”
傅帷连连摆手道:“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做便可以了,不用劳烦师弟。施襄夏和齐石去观战,我和熏岱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墨竹笑着点头道:“好。”心里则不禁对傅帷一阵谩骂,傅帷和熏岱负责保护施襄夏和齐石,那喂招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墨竹身上,这才是最危险的。
小乔作为傅帷的婢女,自然也坐在马车里,只有墨竹孤身一人骑着一匹瘦弱不堪的驽马,也不知在何处偷来的,也忒磕碜了。
马车内,傅帷突然对熏岱开口道:“那枝蔷薇花呢?”
熏岱睁大眼睛,无辜道:“都蔫了,就没带下来,还在客栈。”
傅帷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熏岱回去拿回。
虽然平日里熏岱对傅帷不时冷嘲热否,但熏岱还真从未忤逆过傅帷的命令,当然,也从不问为什么。熏岱虽然和傅帷有那层关系,但她心里很清楚,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哪些是她能做的,而哪些又是她决不能越过的雷池。她知道,只要这样她才能在傅帷身边待的更长久一些。至于傅帷是否心中真的在乎她,已经不是她所奢望的了。
正当熏岱起身之际,小乔低着头拉了拉熏岱的衣角,唯唯诺诺道:“出门前奴婢觉得这鲜花还算漂亮,便将这枝花拿了下来。”说着,从身后拿出那枝已经有了些许萎谢的蔷薇花。
傅帷接过蔷薇花,神情也不复在客栈外时的轻佻,狡诈,只是沉着脸喃喃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