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傅太公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细细说道:“这并不矛盾,徒儿!命也重要,玉也重要,其实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你可看见这血玉之中的血滴了?”
“徒儿自然是看见了,这么大一滴怎么能看不见!师傅上次说过这里面含的是你的精血,我若遇危险,将其用手捏碎,你便就可来救我一命了,是吧?徒儿可记得仔细呢。”
傅太公点点头,“为师的确这么说过,不过此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血玉里的确含有我的精血,不过也不仅仅是我的,历代门主之人皆有一滴精血含在其中!”
“啊?这样啊!”毛野有些惊讶,“既是如此,那我不也得滴一滴精血在其中?可这血玉完整无损啊,哪里有口子,怎么滴进去的呀?”毛野将血玉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个遍,疑惑不解。
傅太公右手一扬,“徒儿莫急,且听为师慢慢道来。这血玉乃我景门门主代代相传之物,新门主在初次获得这血玉之时自不必多管,好生保护就是。
待到自己有性命之危时,捏碎此玉,此玉之中的血滴便会放出莫大法力威能,必保一命。
之后这破碎了的血玉便会自动抽取门主的一滴精血和部分法力,又会自动合成一块新的血玉。
所以你之前问的‘到底是命更重要还是这传承血玉更重要’其实并不矛盾,第一次性命不保之时你捏碎血玉,血玉便可救你一命,不过这血玉也就只能救你这一次。如若之后又有性命之危,那便只能是人在玉在,人亡玉亡了!
所以当你用过一次血玉,自己的精血融合进去以后,便就该寻觅下一任门主的接班人了。”
毛野听着这块血玉的种种神奇,有些难以理解。
明明是一块玉,它破碎以后还能自动修复?
毛野有些怀疑。
就这样,傅太公给毛野交代了一些作为端公八门景门门主应该注意的各种事项,又传于他一些核心秘法,之后也便如黑蛋一般在这山洞之中找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地方,便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早,黑蛋和毛野便早早起来,和傅太公简单告别之后便向着南边赶路而去。
傅太公将景门门主之位传于徒儿毛野,各种之事也基本交代清楚了,心里不禁有些轻松起来,这六十多年暗无天日的藏匿日子让他一天也没有今日这么畅快过。
傅太公站在山洞门口,微风拂面,花香扑鼻,神清气爽,他不禁转着头大声吟起诗来:
大笑官人痴,都被钱权惑。试问谁敢暴跳雷,怒骂乾坤错。
不是世人愚,皆因乾坤错。忿啸三声谁能敢,扭转乾坤祸?
这六十多年傅太公虽然一直藏匿着,但天下之事也多少有些了解。
而今大明国南方大部分地方皆受旱灾,又时常伴有瘟疫和蝗灾,让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贫苦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奈何朝廷又不作为,本该减轻赋税、开仓放粮,可各级官员层层庇护,不但不赈灾,更是变本加厉想着各种法子搜刮民脂民膏,真乃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傅太公倒是想为民谋福,奈何因由种种,而今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分心去多管闲事!这天下之事便只能期望于他人了。
吟罢傅太公一甩衣衫,这便是准备出发了。
只见他双腿贴上两张行走符,捋着长须,大步踏着山路悠哉悠哉地走着,不禁又唱起歌来,那腔调甚是奇怪,抑扬顿挫毫无章法,完全是随性而变。
只听他这样唱到:
“人之初,无以为人,无以为非人。
人之生,以物喜,以己悲,以世之西东为左右。
人之死,爱恨情仇清风过,是非成败转头空,不与一人二人三四五人而有所差别。
若恒河之沙,百千万亿,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随水而流,恒年如常。
无以为活,无以为死。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
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
生之本能,或以贪、嗔、痴,亦或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皆不可取、不可不取。
我之有自我、表我、本我,自表交错、错综盘结,惟本深谙,终日不日。
寻其本。
三千之大千世界,千万亿年、百千万亿年之进化为本。
黑白、是非、分合、生死、六道之轮回为本,不可更、不可改。
一人二人三四五人,若三千大千世界恒河之一沙,有、无、生、灭,皆无以为有所差别。
故一切圣贤,皆以无为生死而有所差别。
故一切生者,应作如是念:无以为我,无以为无我。
故以为人。
世间种种,肉体、灵魂、物质、精神、空间、时间,譬如种种,皆本无以为有,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生之为人,应作如是观。
予见众生痛苦悲欢,不知者何,故高歌一曲,以为自勉:
得做且做、得乐且乐、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傅太公深知此去是凶多吉少。
自己愚忠一世,不敢违背祖师爷点滴之言,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自私自利的念头,近二百年来一心扑在端公八门之上,与上册凶四门斗法斗咒无数场,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研究出很多破解之法,一直兢兢业业为景门着想,不敢有丝毫怠慢,平时也救病治伤甚多,救苦救难无数……
奈何而今却落得个如此模样!
真乃天道不公啊!
也罢,也罢,今日就让这种种都了却吧!
一曲唱完,傅太公已越过了大梁山,又向着镇上走去。
毛野和黑蛋一路疾行,除了中途把黑蛋昨日剩下的半只烧鸡分食以外,没有做任何停留,这才正午时分,他们就赶到了沐川县。
沐川县乃是一个较大的县府,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在这饥荒之年也有不少商客,街上自是也有几分热闹。
黑蛋打头阵,四处一打听,不一会儿也就寻到了那楚家刀铁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