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哥有办法,嘿嘿。”毛野憨厚一笑,也顾不得汗流浃背的身子,“赶紧拿小刀来,我几下把它们给理理,合着粥一块儿煮,粥都快熬好了吧?”
毛宁飞快地寻着小刀递给毛野,看着哥去着鱼鳞破着鱼腹,又从哥手里接过鱼肚里的鱼油、鱼肠等东西,将其洗净放在碗里。
他们是断然不敢浪费这么珍贵的东西的,就这么点鱼油鱼肠都够他们一人撑上一两天的,在这饿殍遍地的时候,一切能吃的都能救命,更何况还是荤腥的。两兄妹熟练地配合着,心里都高兴不已。
弄得差不多了,毛野抓起一颗剥落的鱼苦胆就丢进嘴里,合着口水一口给吞了,又拿起一颗,“丫头,你也来一颗吧?”
“我才不要,苦死了!”毛宁直摆手。
“苦是苦,可能治病,良药苦口才利于病呢。况且你不咬破它哪里会苦?”
毛宁是深知鲫鱼苦胆能治病的,以前好多人就问他们讨过。
“我又没病,治什么?”
“没病?大家都有病!痨病!!!现在不知苦,一会儿怎么能知道鱼的香?”毛野呵呵笑了起来,一只手还高高举着那颗鲫鱼苦胆。
听哥哥如是说,毛宁也不再搭腔,接过毛野手里的鲫鱼苦胆也一口给吞了下去。
“一点儿也不苦!”毛宁也笑呵呵说道。
毛野知道,和自己一样,妹妹也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他之所以吃鱼胆也让妹妹吃其实至少是出于两方面考虑。
一是鲫鱼胆确能治病,保不齐以后生什么病,只能自欺欺人的先把药给吃了,以后怕就少得一些病了吧,况且就算得病哪那么合适就能找到药?
二是假如他们能熬过这最痛苦的时段,万一能活下来,他们得记住这时候的苦,永远记住……
他们将破好的鱼倒进煮着白粥的锅里,又舀上一大瓢水,毛野还去翻出自己藏了很久的一点盐,丢进一点在锅里,妹妹又往灶里加了好几块柴火,让火熊熊燃烧起来。
至于鱼油和鱼肠等鱼腹中之物,他们得暂时留着,舍不得一顿吃尽。
他们的心里都很高兴。他们不用挨饿了,至少今天是这样,至于明天如何,管它的,明天再说吧,在这随时都会饿死的年代里,能吃一顿饱饭简直都是菩萨保佑祖宗保佑了,哪还管得了明天。
爹回来了,今天没有活计。
爹叫毛石,毛家本是大户人家,毛石以前靠舞文弄墨也混得不错,可如今在这朝不保夕的年代里谁还管什么文化艺术?
这几年毛石靠傅太公传的一些端公活计勉强维系着。
所谓端公,便是死人后帮着东家给死人做道场开路,偶尔也抬丧什么的挣点口粮。
几年前境况还好一些,可如今村上死人谁还做道场?
大都凉席一裹随便挖个坑便埋了,更有的无亲之人甚至直接死在路边无人问津。
除非镇上偶尔的大户人家出殡才会做回道场,毛石才会有三两天零工。
所以毛石没事天天往十里外的镇上跑,天天盼着死人,不是,是盼着大户人家死人。
毛石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么想确实不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们不死自己一家人就得饿死。
哎,亏得自己还一肚子墨水!
娘也回来了,今天回来得比以往稍早些。
娘叫梅燕,眉清目秀,娘家也算是大户人家,可是如今这年代娘家几个兄弟侄子生活也堪忧,哪来的精力管自己。幸亏自己早年还会点女红,要不然自己怕也是早早饿死了。
梅燕今天只带回来一点苕皮,以往她都是把东家赏给自己的那点吃食带回家,加水稀释后再熬着一家子一起吃的,可今天东家出了状况,她也无食可吃,幸亏从厨房阿二嫂子那里要来一点红薯皮,要不然得既空腹又空手回家了。
奶奶起来了,爹娘也回来了,一家人围着一大盆鲫鱼粥唏嘘不已。
毛野直说是因为翻山的时候,在崖边救了一个隔壁镇大户人家失足的公子,人家为报救命之恩给的一碗大米,至于鲫鱼是和妹妹去五里外的怒江岔道抓的,边说边不停地给妹妹打眼色。
毛宁虽然也疑惑,可是哪能不明白哥哥在说谎,也为毛野圆了这一个个谎言。
爹娘虽也疑惑,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断然是不会去做伤天害理和偷鸡摸狗的事的,只是多多叮嘱孩子别去怒江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抓鱼,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一家人幸福地吃完了这一大盆鲫鱼粥。
吃饱喝足之后开始拉起一天的家常。
爹的活计怕是越来越难做了,镇里家里死人了都越来越少做道场了,即便是有活计,东家也是给些许银两,断然不会给粮食的。
这年头,三五两银子能如何,在这粮食价格飞涨的今天,哪里买得到什么粮食?
至于娘的生机还稍微好一些,虽然没有银两,但至少还能保她一人的吃食,虽然粗糙了些,但只要能吃,也算是能活命了。
可是今天东家竟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东家的饭竟煮不熟!
听厨房阿二嫂子说,今晚的饭食用大火足足煮了两三个时辰,竟全然是生的。
一家人听阿娘这么说,皆都觉得奇异得不行,就连活了大半辈子的奶奶也从未听说过如此诡异之事。
一家人全都当做是一怪谈。
可这事让毛野惊异不已,赶紧问阿娘,“煮不好饭?为什么会煮不好饭呢,是因为水烧不开吗?”
“不是,听阿二嫂子说,水是咕噜噜开个不停,一会儿就烧干,又加水,又烧干,可是反反复复很多次,米啊红薯啊土豆啊高粱的却全都是生的。
她们各种食物都试过,都是水在开,但东西就是不熟,煮多久都没用,真是奇怪!
最后东家发火了,丢了一大块腊肉在锅里试试,可还是煮不熟!”梅燕两手一摊。
“这么奇怪!那难道水咕噜咕噜开着,但是温度却没上去?阿娘,阿二嫂子有没有说过水烫不烫?”毛野又问道。
“水是烫的,几个煮饭的也曾怀疑过水不热,有一个人还用手去摸过,可手都给烫下一块皮,水是很烫的。”阿娘认真地说。
毛野若有所思,许久,“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