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如浮云朝露。
两道身影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逆着身边一条宽达三十丈的大江向西步行,此处河段较为平直,河槽稳定,两岸较为平缓,因为接近寒冬季节,水流倒也不那么湍急了。
只听那黑发黑衣男子说道:“终于到了通沧江的中段,顺着大江逆行,十日后我们就可以到达野芒山了,在此休整一下吧,你也给马儿添补些饮水。”,说完他便自行离开,寻找起避风干燥的广地,作为宿营场地。
“好的,师兄”,陈观答应道,他把马儿牵到一块平缓河流冲积扇处,让其自行喝水,自己也寻净处,捧起一汪清泉长饮而尽。
打量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陈观思索着:“这天魔九变果真是不凡!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我有如脱胎换骨,不光脸上的痂印都褪去一半,连右眼的视力也完全恢复了,断肢处还常常发痒鼓胀,好似要再长出新指一样。”
“师兄那日教我的《噬元食血术》,也真是一种光怪离奇的功法,创功者居然想到用一种独特的运气方式刺激口舌、喉管甚至食道、胃部等整个消化系统,来大幅度提高吸收能量效率,并让大多无用成分在进入体内前,就被剔除了,极大满足了没有高品质食物来源的武者需求。”
“可惜,目前我只能在流质食物中使用此功。”
“所以现阶段每次修炼时,我只能以新鲜兽血来迅速补充能量精气。听师兄说那些修炼有成的武者之血,也可以被此功法吞噬食用,比那野兽畜类的鲜血要远富含灵气、更易吸收进补!唉,怪不得当年鼎盛魔门被其他宗门联合诛绝。”,陈观看着远方空瞭的天际,有些感慨道。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元旦了吧?去年的此刻,自己还在家中与亲人们其乐融融、家长里短。可现在的自己,要不是偶得奇遇,估计还在秦府之中做牛做马、身如走畜,任人鱼肉、低头屈膝呢!”
想到秦府,陈观的眼中爆出了两道如实质的利芒,“秦三,好好度过你剩余的几个好年吧!”
站起身来,陈观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玉佛遗印处,那是他的豪言壮志的自信所在。
“前日我完成天魔第二变,晋升淬体境第五层时,又是玉佛遗印助我一臂之力,连师兄都被我的修炼速度震惊了。”
想到师兄,陈观心中暖流涌动,“师兄对我推心置腹、待我不薄,迫于实在找不到佛印线索,我直接告诉了他佛印之事,他也动了各种手段,甚至用了玉页法宝探查,可皆是毫无结果,搞得他以为我好像发了癔症。”
“看来我这玉佛遗印当真是世间奇物、来历不凡,弄不好另具其他神通!将来我要慢慢探查,那报仇雪恨之事也不再只是水中捞月、雾里看花了!”
看到旁边破晓鸿光喝饱了水,陈观便牵着它离开了岸边,准备去帮赢激扬驻扎露营、拾捡柴火。
这边赢激扬已经清理出了一片较为开阔的地面,因为两月以来,二人已奔驰到了整个北陵最为西北的方向,较之前的森林之景,这里的高大树木更为茂密,而灌木草丛反倒稀疏了起来,所以清理平整也并不是很费力。
把马儿拴到一颗细瘦的雪松树边安顿好,陈观向赢激扬问道:“师兄,你刚刚说我们要到那个的野芒山,那是个什么地方啊?我们去那里又要干什么?”
赢激扬诧异地回答道:“我原以为你生为西林省人,对三千重岭之事起码略有所闻呢。”
陈观也不解释,只是挠头傻笑。
赢激扬解释道:“三千重岭是北陵国境之障,其边外还有七座大山脚下,还有一群无国之人居住聚集。”
“首先,自古以来便有一群远古氏族,就坚守不出地生活在天障、凤鸣、空苍和泰格勒四座大山下。”
“后来因这近千年间的宗派动荡、国家征伐,又有一大群门派征伐的失利者、逃难者,和不愿意卷入争斗的人群逃入这千重丛林之中,包括百年前与我家祖前辈争霸天下的落败者们。”
“他们又在吉云、火石、野芒三座山下共同建立了根据地,再之后这七座大山营地相互交融、互通有无,倒也自成一体、稍作旺盛了起来。”
“而且因为身处西北偏僻之地,灵气稀薄,不适宜修炼,虽幅员辽阔,但也没有什么出色的物产资源,是以朝廷和各大宗派也都没有费力远至染指,任其天生天养,竟形成了一些气候。”
“我们要去的野芒山,便是这七大山营中的门户第一山,我准备先在七山大营中休养生息,等到突破御灵境,再做打算…”
陈观点着头说:“嗯,师兄,我听你的,反正现在我实力低微,如若师兄不嫌弃,想先随你这个尘世中历练,还可以随时向你讨教武学嘛,”
赢激扬说道:“嗯,虽然你现在的武功进展非常快,甚至可以与北陵军队劲卒相提并论了,但决不能有所松懈,武学一途单‘勤’一字,就拦住了九成怠武的凡夫俗子。”
“等到了野芒山大营,我看一看有没有传功法器卖,到时候把一些繁杂晦涩的鬼祟手段、奇门外道直接刻画给你,假使日后我不在你身边教导,你也可以就地学习揣摩了。”
陈观眼眶一热,抱拳致敬的说:“师兄…”
赢激扬却大手一挥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勿需多言,休作小儿女姿态!我既然认你为师弟,自是同气连枝,况且我这魔宗之中现仅你我二人,日后你我师兄弟还要携手共进、以创大业,更说不定进一步还要联手恢复上古魔宗呢,怎能分分算情、处处计较!哈哈哈…”,说话自己便仰天大笑起来,一头长发无风自动,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陈观也跟着轻笑了起来,心中却暗下决定,“日后你我便如亲生兄弟,总有一天,我要报此恩情!”
说着笑着,二人就收集到了生火所需的柴枝,接着一起深入密林、搜捕猎物,这已是他们熟络几十遍的入夜流程了…
竖日一早,正大致清理柴烬等痕迹,只听那破晓鸿光一阵嘶鸣,发出警示。
到底是赢激扬修为高深、五感敏锐一些,陈观还在纳闷四望时,赢激扬便指着远方河流上段.
“上游漂下一个人,看逸散的血色,绝不只是一人染红的,前方肯定发生了一些厮杀,走,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河边,就在漂浮那人快要经过两人所站的平行处时,赢激扬一个纵身飞跃入河中心,抓住那人的肩衣处,将其凌空捞起,甩向陈观,接着在空中扭出一个诡异的身法,竟把方向反了过来,在自己即将落入水中时,迅速轻踩两下水面,直接折返回来。轻功之高令陈观膛目结舌、叹为观止。
不过陈观也非吴下阿蒙了,不顾迎面而来的一大串水珠,手疾眼快接住那人躯干,一个转腰,划圆卸力,将其稳稳托放在地面。
“他死透了,搜一搜他的身,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赢激扬抖着手上的水,一脸平静地说道。
陈观也知道这男人没救了,因为这一支短箭直接贯穿了这个男人的右胸腔,腹腔上也有一道透肉的斩痕,肚子里的血都被江水冲释了。
“身体还没有出现尸斑,也就刚刚开始发硬变僵的,从理论上来说,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陈观判断到。
“咦?你居然还懂这个。”
陈观笑道:“都是野闻杂谈上所记载的,我也不知道真假。”,其实这些知识,是他以前在一些侦探电影中耳濡目染的。
这时候陈观在这个人衣襟上触到坚硬异物,敞衣一翻,是个勋章模样的八角木牌,正面嵌刻了一个铜制“崔”字,反面则是一个“十七”,他知道这是大家族对下人奴仆的验证编号,但再经搜索,便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陈观有些不甘心,顺手扒掉着那仆人的贴身衬衫,抖动起来,突然一个隐藏在衣缝中的簪花掉落下来。
他捡起来一瞧,这簪子上竟然雕琢着十几朵形态不一的鲜花,并用色彩迥异的翠玉宝石精心点缀着,扭转之间光艳流转、各姿不同,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陈观和赢激扬顿时陷入了沉思。
“师兄,以这河水流速,估计前方抛尸地点距我们不足五十里,要不要前去察看?”,陈观率先开口询问道。
赢激扬回答道:“好啊,前面虽然有些麻烦,但我看着死者伤口处的刀法痕迹,以及这背后弓箭深入之力,料想对方也不是什么能威胁到我的高手,且远观一下。”
“而且凭你现在的实力,对付这种偏僻地区的一般山贼土匪应该绰绰有余,若是有机会的话,你也正需要在人与人正面搏杀的战场上淬炼武技。唉,将这人稍作掩盖,我们赶快前去吧,希望不要错过了好戏。”
“唉,好嘞,”
陈观左右一看,在一颗雪枫下的落叶堆中清出一块浅坑,用层层焦黄的枯叶草草将死者安葬,让其不至于那么快就被野兽挖食,随后便与赢激扬驾马急速向上游奔去...
与此同时,通沧江中上段的地区,左岸一边有个单头封死、车马难过的山谷,但此刻一向宁静的山谷内外,已是厮杀喝骂声连成一片、响彻通天!
山谷的外部堵着几十个黄袍大汉,个个神情彪悍、气势凶恶,有的人正在龇牙包扎伤口,有的人正在张弓瞄准谷内,还有人在捆绑盾牌,准备破入山谷内时顶在前方冲杀,皆是一副训练有素、行令禁止的模样。
而山谷内,残破的架车、连同一些笨重的货物和驽马尸体,都挡在了谷口唯一的入处,而这道简陋的防御圈下漏出的各个刁钻缝隙,又有多道人影晃动。
不是拿着弓弩伺机反击,就是手持刀枪棍棒,都在凝神戒备抵抗,但他们显然不是山谷外那帮人的对手,几乎个个带伤、人人流血。
僵持多刻,这群黄袍大汉中越出一个身材敦实、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若不是他手中的九环大刀还沾满鲜血,直往下滴,任谁看着他露出的圆滑笑容,第一印象都会觉得,这就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市侩商贾。
只听他豪爽一笑:“哈哈哈,小的们,都给我停手喽!我那崔侄女在吗?梦瑶啊,我是你黄风寨的李二伯啊,可否出来一叙?”
一道脆若银铃的女声在谷内响起,“既然是有些渊源的长辈,李二伯又何故劫我马队,害我家手下性命?全无长辈礼仪德行!当真是不怕我旭日商行日后报复吗!”
这语气虽然决绝干脆,但仍是余音袅袅,娓娓动听,让人不由得激起无限遐想,这女子本人是如何的闭月羞花?
可这姓李的大汉不为所动,作痛心疾首状:“哎,我的小侄女哟,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我这黄风寨的兄弟们,每日就知道喝酒吃肉耍钱玩女人,这哪样不要让老夫操心的,嗯?”
“而且这一次谋划整整让山寨停工了半年之久,连你们崔家内部,都有人被我们花大价钱收买、通报消息!咱家花了那么多代价,岂是你这女娃娃三言两语便能打发的?”
“我也不多废话了,只要你把那些贡物留下,普通货物再留一半,老夫对天发誓,绝对让所剩崔家人马全身离开,不伤一丝一毫,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