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玄真来到了大总持寺。幽清的环境令人心旷神怡,但他无心关心这些,那挑灯夜读的房间才是他日思夜想的地方。
走到门前,玄真推开了房门。一略显老态的僧人看着手中的经书,见房门打开,他看了过来。
“归真,是你吧!”他轻笑着,合经问道。
“师父?你这么……”玄真看着他,真的是多年不见了,他也是老了。
“风餐露宿十几年了,有个鱼尾纹也是正常。徒儿啊,我们先不讨论我了,先说说你吧,我不在了,你的日子过的如何了?”
听到玄奘要听自己这十余年的过往,玄真是摇了摇头,他无奈的将这十几年间的一切说了出来。
先是被朝廷通缉,被迫改名。再是流浪七年游遍大江南北,最后返回长安一直等到今天。
“玄真,心为上玄,会通自真。这法名贫僧认可了!”玄奘点了点头,他也听出了玄真这些年的不易,虽口中不说什么,但也是非常心疼。
月夜似水,很快朝阳就升了起来。洛阳,太宗知道了玄奘回京,是又惊又喜,也不多说什么,让来人再回长安去请玄奘来洛阳。
此令一到长安,玄奘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让玄真跟着自己,快马来到了洛阳。
太宗在百忙之中摆驾仪鸾殿,会见这西取真经的僧人,仪鸾殿玄奘与玄真是已经等候多时,太宗才匆匆赶到。
“法师在此想是等候多时了吧!朕近日在与诸将研究辽东之事,着实劳累,还请法师多担待。”太宗说话很是客气,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傲气。
“陛下言重了,贫僧最多一介草民,陛下为国事操劳,一日下来那也是疲劳至极,国事与我,贫僧还是知道分寸的。”玄奘慌忙行礼,对太宗说道。
玄真也双手合十,跟着玄奘向这个未有一面之缘的皇帝行礼,也是口呼万岁,太宗也看到了他。
这时,一半百老人缓缓走了进来:“陛下,午食已经准备好了,还请您随老臣前往用膳殿。”
“哦,原来到用膳的时候啦,好好好,法师,快来与朕同去用膳殿,到了入膳殿我们再聊西域之事!”太宗笑了笑,说道。
带着几人,太宗来到了用膳殿,一路上,半百老人一直在打量玄奘,虽然玄奘一路上被太宗招呼到了自己身边,但玄真却是看到了老人的目光。
虽然不知道老人是谁,但玄真是看的出来,老人的眼中是欣赏更多。用膳殿的餐具已经摆好了,许多太宗的亲信也都各自就坐,太宗拉着玄奘坐到了上座。
而老人则坐到了玄真的身边,向玄真笑了笑,玄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连忙行礼。
“法师,当年西去取经为什么不报道朝廷得知?”刚一入座,太宗便当着群臣的面问道。
“贫僧当去之时,曾再三表奏。但事与愿违,朝廷不曾允许。因心中之愿强烈,贫僧只能随乞群离开长安,专擅之罪唯深惭惧。”玄奘言辞并不慌乱,回道。
“法师你出家之后便不是世俗中人,宪法之规只针对凡夫俗子。而且法师你不畏生死西前去天竺,朕已经是非常的嘉许,法师有什么好恐惧的呢?”太宗摇了摇头,大笑道。
“既如此,那贫僧便在此谢过陛下了!”玄奘忙向太宗行礼,喜道。
看着这一僧一君的华丽对话,半百老人是捋了捋胡须,向玄真问道:“小和尚,我问你,你可知师傅这些话的奥妙之处在何处啊?”
听到老人发问,玄真是很诚恳:“老先生,小僧目不识丁,哪敢在此大放厥词?还请老先生不要难为于我。”
老人可没那么容易被骗,喝了口酒:“现在就你我二人,他人的目光可都在陛下身上,有何见解不要藏着,现在没人与在下说话,在下是非常不高兴的。”
见这老人家耍无赖,玄真是无法了,只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师傅说法很顾及陛下面子,句句经典,很是会换位思考,与陛下说话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过界,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措辞得当,没有丝毫毛病。”
听到玄真的点评,老人很是赞许的看着他:“小和尚,你理解的很对,措辞也很是有分寸,也没有毛病。”
玄真是咽了咽口水,能坐到这用膳殿的能是什么人?应该都是这一国之君的左右手吧。他对自己笑,那是什么概念?
是福不是祸,这简直就是在賭啊。
“法师,你西行天竺,一路上定然是目睹了西域之外诸国的风情,能否在席间为朕与诸位爱卿讲讲啊?”太宗对西域之外的国度很感兴趣,问道。
“贫僧尊命。”
玄奘妙语连珠,将西域之外的国家逐个解说,玄奘讲得引人入胜,太宗也听的很是入迷,一路上的妖魔鬼怪,艰难险阻和一路上各个国度对他的接济,一切太宗能接受的,玄奘全都一字没漏全都说了出来。
听着玄奘绘声绘色的讲解,太宗忽然问道:“辅机,你说玄奘讲得如何?”
听到太宗的问话,长孙无忌忙道:“玄奘法师所行之远,无忌闻所未闻,比之古人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无忌甚是佩服!”
“好!法师大智,朕特令一旨,希望法师能作一书,专门描绘西域的风土人情。”太宗说道。
“贫僧遵命。”玄奘停下了讲解,双手合十向太宗行礼道。
席间,太宗多次要求玄奘还俗来朝为官,但都被玄奘以妙言拒绝了。玄奘想去嵩山少林寺翻译取回来的大量经文,但太宗段然拒绝了。
他要求玄奘在长安弘福寺翻译经文,玄奘只能妥协,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弘福寺在闹市之内,他怕自己如今的名声,会使万民踏烂门槛也要来弘福寺,弘福寺是比丘修行之处,可不是观光旅游的地方,他希望太宗派些人手来,保护寺庙也是为了长安城的安定。
太宗也是大笑,更赞玄奘的大智慧,对于玄奘与太宗的这番对话,长孙无忌是心服口服,口称法师,不敢有一丝的不尊敬。
事情是结束了,太宗答应了玄奘的要求,会派士兵保护弘福寺,当玄真以为事情真的结束的时候,那半百老人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
“唉……既然玄奘法师不肯还俗为官,不知在场那位先生能为了江山社稷入朝为官啊?”太宗此言一出,顿时场上许多将领都懵了,这用膳殿好像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来的吧,陛下这话……
这时那半百老人走了出来,笑呵呵道:“陛下放宽心,老臣保举一人可解陛下燃眉之急!”
听到这一君一臣在自己面前演戏,玄真是相当头痛,别人或许反应不过来,但他是知道的,在这大殿里除了他师父,也就他是平民之身了,这老头儿明明就是想让他入朝为官,这一君一臣一个唱红脸儿一个唱白脸儿,真的是绝佳组合,堪称天衣无缝。
太宗表现的是大喜过望,连忙问道:“茂公,你要保举何人?”
徐茂公指向了玄真,笑了笑道:“我要保举的是这位小师傅,他谈吐不凡,颇有大先生的风采。”
“哦,这位小师傅不知是哪里的僧人?”太宗一脸期待,问道。
玄真满心难受,被当朝皇帝拉来问话,他又不是师父,还真的紧张,但到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小僧玄真见过陛下,小僧是玄奘法师的弟子,入我沙门已有十多年了。”
“哎呀,小师傅为了朝廷社稷居然肯放弃修行,真的令人感动!”太宗不听掩面,但玄真看的出来,这皇帝就是在光打雷不下雨,完全就是在演戏!
听到太宗要玄真去朝廷坐官,玄奘是满心的不乐意,忙想出来拒绝,但一出座位,太宗的话就接二连三的说了过来:“小师傅也不必忙着说自己没本事,你的曾经我们是有备份的,什么目不识丁,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师傅,你可不要说胡话呀。”
玄真是瞬间无声,他把目光投向了玄奘。但他也是沉默无声,没办法啊,没想到太宗的备料那么足,也只能是从了太宗的意,去朝廷当官了。
也看出了玄真眼中的不情愿,茂公说道:“师傅为国翻译经文,徒儿为国入朝为官,如此好事,问尽天下哪有人会拒绝,对不对?”
长安无忌站了出来,说道:“丞相之言非常在理,但是现在辽东之事在即,也不好给小师傅封官,不如就让小师傅还俗考试吧,一来可以看看小师傅有何本领,二来也好说服群臣,不至陛下面上无光,玄奘法师蒙羞。”
“如此想法,法师你看如何?”听到长孙无忌的想法,太宗捋了捋胡须,问道。
“长孙大人想法很是周全,就按照大人的想法来吧!”玄奘也没有办法了,话题已经到了给玄真封官的地步了,现在他也只能尽量给自己的这个徒弟多争取些好处了。
“好,殿前的玄真和尚,听着,现在朕命你还俗!一个月之后的殿试,朕希望能看到你的身影!”太宗大手一挥,便从旁侧走出一太监,手中捧着一书筐。
打开里面满满的《论语》、《春秋》,多年没有看到了,玄真接过书筐,说道:“草民定不负皇上所托,殿前一定有草民的身影。”
“嗯,你快回长安吧,用心攻读,不要辜负朕的希望。”太宗一脸期待,说道。
来到了玄奘的面前,玄真刚想说什么,但却被玄奘拦下来了:“回去用心攻读,不要三心二意,以后不论你身居何职,你永远都是我玄奘的徒儿。”
玄真点头,低声道:“阿弥陀佛,弟子记下了,师父放心,弟子定谨记师父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