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中
苍星坐在徐淑仪的旁边,正为她剥着青果的皮,乖巧得像个寻常人家的公子。
徐淑仪正在拿着一件快要完成的冬衣,往苍星的身上比划,嘴角挂着慈爱的笑容。
若不是钺城的变故,这该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华云天坐在一旁,为徐淑仪泡了一壶馨香的茉莉花茶。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到林初夏进来,华云天弯起嘴角笑了笑,拿出一盏小小的茶杯,放在对面。
林初夏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乖巧地坐到了对面。华云天为她斟满了一碗清澈的茶汤,暖暖的香味伴着热热的水汽升起来。她捏起茶杯,一个仰头“咕噜——”倒了嘴里,被烫的吐了吐舌头。
徐淑仪看出林初夏的不对劲,笑着说:“夏儿,刚才见过云天了吗?”
“见过了,凉亲。”林初夏大着舌头说。
“云天以前就住在你清风哥哥家里,他的娘亲是清风的姑姑,这样算起来,他也是你的表哥呢。”徐淑仪温柔的笑着说,声音不急不慢,真是好听。
“哦!表哥。。”林初夏轻轻地说,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娘亲,灵犀还跟我说了一些事情。”苍星看着他的母亲,有些紧张地说。
“哦?什么事情,跟娘亲说说。”徐淑仪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没有抬头。
“灵犀说,祂可以带我们去见父亲。”苍星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他看着母亲,眼都不敢使劲眨一下。
徐淑仪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起来,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声,轻声问:“怎么见呢,人都已经不在了。”然而拿着针的手却不自觉地轻轻哆嗦着。
“灵犀说,每个弃世而亡的人,都会有一缕执念留在世间,他们在人世去到另一个世界的岔口,都会有一座自己的不落泉,他们会停留在不落泉下等待,一直等到自己的执念耗尽,不落泉才会落下,将他们带到他们该去的世界。”苍星看着他的母亲,一字一句的说。
徐淑仪的眼角有泪光闪烁,嘴角轻轻往上牵了牵,却还是没说什么。
他继续说:“灵犀可以带我们找到父亲的不落泉,不过我们去到那里,他的执念就会减少一些,而且只有我们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我们。”
“这样的话。。”徐淑仪低着头,眼泪滴落在还未做好的衣服上,她想了好一会,抬起头,笑着对苍星说:“那我们还是不要去见他了,娘亲不想看到他那么孤独的样子。娘亲记得他的样子,是太阳一样耀眼的样子,永远都是。”
苍星低下头,睫毛的泪水盈盈闪烁,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母亲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正如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爱自己的父亲。华云天和林初夏听着,也觉得心里难受,面上都有些伤感。
“好了,做好了。还好你们今天来得晚,要是来得早了,还做不完呢。”徐淑仪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衣服叠整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她站起身,去到卧房里,偷偷地把眼泪擦干,打开床边的衣橱,取出之前已经做好的几件衣服,回到桌前,对华云天说:“我本来是给子春和初夏做的冬衣,正好你来了,我看你和子春的身形差不多,你且拿回去穿吧。”
“这怎么好呢,子春兄长知道了,该怪我了。”华云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不碍事的,过些日子我再给他做。”徐淑仪说着,把刚才拿出的衣服往华云天身上比划了比划,说:“差不多的,长短差不多,你比他稍瘦一点,穿着应该宽松些。以前经常给你做衣服,只觉得一年比一点大一点,这两三年没见,你居然长高了这么多。”
将衣服叠了起来,徐淑仪又去展开另一件,对林初夏说:“丫头过来,看看娘亲为你做的新衣裳,可还合身。”
林初夏听话的站起来,走过去,将衣服接过来裹在身上,左看看又看看,开心地笑着说:“娘亲做的,特别合身!特别好看!夏儿喜欢!”
徐淑仪听到林初夏的话,笑得两个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说:“夏儿就是嘴甜,喜欢就好,等娘亲再多做几件给你。”
外面的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好看的像一叶小船,将人带向梦的彼方。
“娘亲在这里,可还住得惯么?”苍星关心地问徐淑仪。
“住得惯,这里和钺城差不太多。”徐淑仪说,“曲散经常过来看我,给我弹她新作的曲子听,初夏也经常过来,给我讲些崖城的趣闻,带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给我。”
“娘亲要是觉得太枯燥的话,星儿可以搬回来和娘亲一起住。”苍星恳切地说。
“不用了,有瑾儿在娘亲身边,娘亲不觉得枯燥,而且,在这里我们很安全。”徐淑仪说着,宠溺地摸了摸苍星的头发,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要老是惦念着娘亲。”
“是,娘亲。”苍星听话地答应着,站起身行了礼,对徐淑仪说:“娘亲,这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徐淑仪看看外面的天,有一点点失落地喃喃:“是啊,这么快就天黑了。你们快回去吧,我还要去看一下小瑾,她这几天夜里总是不安。”
“是,娘亲。”苍星恭敬的说,“您早点歇息。”
“娘亲,我在这里多陪几天你和小瑾好不好?”林初夏乖巧地问。
“好。”徐淑仪握着林初夏的手将她揽进怀里,温柔的说。
“告辞了,伯母,改日我和苍星再来看您。”华云天起身施礼。
林初夏赶忙站好,也微微行礼,她平常待苍星都是大剌剌的,今天多了华云天,她有些别扭和拘谨。
别过徐淑仪和林初夏,华云天和苍星回到了锦沐王府。
月亮已经行到了中天,两人却还没有一丝睡意,一起登上水榭边的望月台,这里四面已经罩上了厚厚的蔓草垂帘,冷风吹不进来,侍从在四角生好了炭炉,中间摆好了软榻。
林鹤舒正斜倚着躺在那里,手里一壶清酒,正喝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