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雪回到铺面的外间,华云泽正等在那里,他已经将柜面上的首饰来回看了好几遍,又不能自行先离开,正百无聊赖地踱来踱去。
看到顾风雪回来,华云泽忙高兴地迎上去,说:“风雪,回来了,可挑到了称意的首饰?”
顾风雪眯起眼睛笑了笑,摸摸头上的簪子,说:“嗯,你看漂亮吗?”
华云泽看向那一柄簪子,半截没在顾风雪的乌发里,本身素银质地,巧做成飞梅形状,枝头梅花几朵花苞几朵绽放,竟栩栩如生。红色宝石点缀的花蕊,更是点睛之笔,仿佛真是刚刚采下的一节梅枝,正散发着幽幽香气。
连他一个男人,都不禁在心中赞叹一番,于是便夸道:“风雪的眼光自是了得,若是换上女子装扮,做那追月的发式,配这俏梅,便更是好看了。”
顾风雪本做出高兴的样子,听到“追月”二字,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嘟着嘴说:“哼哼,做什么女子装扮,满凛都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男宠了,何必改回来。”
华云泽一听这话,以为她是因连日来路人的指指点点而生气,忙上前去执着她的手,好言哄道:“你爹爹让你作男子打扮是嫌你女儿身,我让你做男子打扮,是舍不得别人看到你女儿装的样子。万一哪个胆子大的抢了你去,我这魂魄便也要跟着散了,这点私心,还请风雪体谅一二。”
顾风雪心里冷哼,“你这魂魄倒是有散的那一天,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见顾风雪不说话,华云泽笑了笑,继续说:“这样,就这几天,我便带你去见过母妃如何,若她首肯,我便去求父王的旨意,赐婚与我俩,到时候,我们便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就再也不怕别人来抢你了,你想穿什么衣服,做什么装扮,都行,都可以,你说好不好?”
顾风雪扭身挣脱华云泽的手,歪着头质问道:“若是你母妃不允,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华云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下不知该说什么。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万一自己的母亲不同意该怎么办,在他的记忆里,母亲对自己一直是宠溺的,甚至纵容的,自己想要的,总能得到。
华云泽不敢多作他想,只求先把顾风雪安抚了再说,忙安慰道:“不会不会,母妃最疼我了,我喜欢的女子,她也定会喜欢的。”
顾风雪不依不饶:“那她要是就真的不同意呢?”
华云泽胸有成竹地答道:“就算她不同意,我也一定要与你在一起!”
顾风雪追问道:“真的?”
华云泽说:“大不了浪迹天涯,我们四海为家相依为命便是!”
顾风雪眯着眼睛冷笑道:“你心里有谱就好,可不要食言,我平生最恨人骗我。”
华云泽听顾风雪不再追问,只道她是不生气了,心里无比欢欣,连连点头应允。心里更是恨不得明日就把顾风雪娶为自己的妻子,以后双宿双栖相伴于世。他哪里知道,自从他被顾风雪用淬了狐火的剑刺过之后,他的灵魄正在悄无声息地消散,若是没有修补,能活到哪一日还无定数。
狐族属兽族,寻常兽族常居山林,多数妖化,也有怪化,但很难修成人形,所以少见于世。而狐族是兽族中最具灵性的族类,他们不屑妖化怪化,只求成仙,所以它们从降生开始就避世苦修,为渡劫不断增加自身修为和灵力。狐族的狐火能灼烧灵魄,伤人于无形,是而寻常族类也并不敢去招惹他们。而渡劫的前路之上,百年一小劫,千年一大劫,万年又天劫,而这天劫并没有多少狐能渡得过去,大多数狐族在历天劫之时或化为灰烬或堕落成魔,能羽化成仙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顾风雪本是他们这一代中灵性最好的一只,却半途放弃,自断修为,不再渡劫,甘于与平庸的人相交相护,这让她的族类非常不齿。甚至顾风雪的血亲也在她与孟玘月相互倾心的那时,便与她断决恩义,不再往来。是以在孟玘月去世之后的几百年里,她躲在自己的山洞中,浑浑噩噩,终日只与玻海琥珀为伴。
顾风雪有一枚寒珠红玉钗,是孟玘月送她的第一件首饰,通体红沁如血,晶透莹润,巧做成缠枝模样,钗头绕住一颗千年寒珠,那寒珠是冰芒山底寒潭冰晶历经千年冲刷而成,灵动如星。孟玘月不知从何处得来,专门为她做了首饰讨她欢心,小小一枚发钗却艳丽且傲慢,正如那时的红灵。
但是自从孟玘月去世,她便再未佩戴过,她在自己的山洞中,凿了一个小小的壁龛,把它仔细包好,装进盒子,又封印起来,藏在里面。
而此时的现在,她特别想回到龙脊山,去把它取出来,戴给孟凉月看,她不管他是孟凉月还是孟玘月,只要是她认定的他,就是对的那个他。
华云泽不知顾风雪正神思天外,只顾自己高兴着,他以为自己捡到了遭家族嫌弃的落魄美人,一心只如情窦初开的莽撞少年,只要能据为己有,只要能朝夕相处,不惜一切代价。
华云泽执着顾风雪的手往外走,却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凌香宫里的宫女绿罗。
“武安王万安。”绿罗忙向华云泽行礼。
“绿罗姑娘来给母妃取首饰么。”华云泽说着话,手里却没有松开顾风雪。
“是,娘娘断了一根簪子,奴为娘娘拿来修,约定今天来取,想必已经修好了。”绿罗恭敬道,眼睛却不自觉去瞟那红衣的顾风雪。
“可是又有人惹母妃生气了?怎么又摔了簪子。”华云泽问。
“不曾有人惹娘娘,是娘娘最近经常梦魇,心情有些烦乱,不小心摔碎的。”绿罗答。
“梦魇?可传御医看过了?”华云泽问。
“御医开了安神的药,娘娘已经好些了。”绿罗开始觉得有些忐忑,心里怕华云泽会怪罪她没有好好侍奉主子。
顾风雪听到梦魇二字,心里已经暗暗叫妙,想不到这帮小子们手脚利索,动作已经到了这一步,看来这里自己也要加快速度了。
“本王明日让舅舅去给母妃看看。”华云泽说。
“所以是,不能见我了吧?”顾风雪忙问,她看到于若阳给华云泽用的定魂丹,心里约摸知道他的能耐,最好还是不要让他有机会去,即使拦不住,也要拖几日。
“风雪不要急,我明日先去给母妃请安,看看母妃精神,后日便带你去见她老人家如何?”华云泽温柔的说。
绿罗从来没有见过她家少主子这个姿态与女子说话,真真是惊得不轻,又看顾风雪男装打扮却难掩媚态,不禁后背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