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华云泽早早起床,来到顾风雪的房间,将手中捧着的一件水红色的衣衫轻轻放在桌上。
顾风雪正在梳妆,长长的秀发垂在身后,红衣掩映之下耸动轻扬,散发着不可名说的奇异香气,犹如一片引人深入的仙境密林。
华云泽走过去,伏低身子,两人的头发碰在一起,华云泽的心里激起荡漾的涟漪,似乎沧海桑田都已经在他转念之间成就,他温柔的说:“风雪,今日穿这身衣服吧,是我特地为你挑的。”
顾风雪回过头,感觉华云泽的气息打在自己的额头,那急促的,紧张的,小心翼翼的感觉扑面而来,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杀念。如此动情的样子,怕是从未有过吧,世间男子,果然只有在拿捏不准的女人面前谨小慎微,甚至患得患失。
顾风雪想起孟玘月,只有孟玘月,他给自己的是那种世间万物生而平等的尊重,别的男子面对自己所显露出的欲望之心,亵渎之意,还有悄悄隐藏起来的鄙夷轻视之态,孟玘月从来没有过。孟玘月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失了自我,那种尊重,是只分彼此不分你我的尊重,爱怜之意若是失了这份尊重,只不过是你来我往的争强好胜。
顾风雪看那衣服的颜色不甚喜欢,不过也没有马上拒绝,放下手中梳子说:“拿过来我看看。”
华云泽将衣衫送至顾风雪眼前,顾风雪接过衣服,展开来,华云泽拿起桌上的梳子为她梳头。
那件衣服,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知道顾风雪喜欢红色,并没有逆着她的意思,只是艳红的里衣外用了粉纱为衬,粉纱上又用稍浅的颜色,绣了梅花点点,从外看,是若隐若现的水红色,最里面红色的裙裳用绛红色的丝线绣满了连理枝,只露出下边一截,远看的之下,如瑞雪迎春,煞是好看。
顾风雪看他如此用心,没有再多说,将衣裙放在桌上,说:“就穿它吧。”
华云泽看着镜子里映出两人的影子,开心地笑着说:“以后每天,我都要为你这样梳头。”
顾风雪回身拿过梳子,嗔怪道:“那我的头发就要被你拔光了。”
华云泽看着梳齿上的断发,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我手拙,娘子不要怪罪!”
顾风雪听他口念娘子,心中百般滋味,世人只道情爱好,心头总有蜜糖意。若是他将这真心,分给他的妻妾一二分,得到的岂止十倍百倍的回报。然而他这种男人,是不会珍惜轻易到手的东西的,妻妾是,钺城也是。心下冷然,嘴上没有过多言语,素手纤纤继续梳顺自己的乌发。
华云泽看着镜中的顾风雪,美艳仿若画中仙,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一场梦,一场不想醒来的美梦。想到自己虽然妻妾成群,但是却总与兵器为伍,仿佛一直是孤身一人,什么王位,什么权势,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此时的身边终于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他只想与她厮守,即使画地为牢,只要顾风雪在,就甘心。他从来没有扪心自问过,自己喜欢顾风雪什么,她的过去他并不了解,她的性情,短短几个月又如何能辨别是真实还是伪装。即使顾风雪若即若离,自己为什么还甘之如饴,不过皮囊,不过皮囊,若是没有这幅美貌,她可能早已是自己的剑下亡魂了,可是他想不到这里,他只看到这具美丽的皮囊,而已。
华云泽心中有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低声问道:“风雪,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是否是喜欢我的,因为我总是怕,怕会听到你的拒绝,上次在锦绣坊,你的气话不作数,今天我想要再问问你,你,喜欢我吗?”
顾风雪熟练地将乌黑秀发握在手中,扭转几下盘起倾云发髻,将新得的梅簪轻轻缀于发间,花面相映,美不胜收,最终却是薄凉语气,轻描淡写的说:“不喜欢,我只喜欢我自己。”
华云泽听她居然这么说,有些讪讪,说:“那你又为什么愿意留下来,愿意跟我去见母妃呢。”
顾风雪心中冷哼,不是华云梦求我,我才懒得沾你们这些浊污灰气,损我修为,嘴上却是漫不经心:“女人嘛,终究是要找个依靠,你比那些寻常的男人,是好那么一点点的。”
华云泽听这话十分失落,继而心中却又激荡不已,欲言又止之间,不知该喜还是忧。
顾风雪却并不给他迟疑的机会,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襟,站起身来,朝外面努了努嘴,说:“去就快走,否则就变卦了。”
华云泽放下心中疑虑,释然一笑,说:“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说罢温和揽过顾风雪衣袖,引着美人款款出了房门。
明天便是新年,天气还是异常的寒冷,漫长的冬季一点都看不出即将结束的样子,午安王府的轿辇吱呀呀的穿过嘈杂的街市,华云泽和顾风雪相对无言,外面的热闹似乎也与他们无关。这一里一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他们的来处和他们的归处,更是寻常世人无法触及的所在。
很快来到了王宫,一扇扇巨大的宫门向后退去,周围变得越来越安静。顾风雪将轿帘打开,看着路上没有被人踩过的白白的积雪,还有与积雪浑然一色的凛白宫墙,生生映得人脸面生寒。
这是自己第几次来到这个王宫了呢,顾风雪皱着眉头使劲的想了想,太多次了,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只是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凛冽的寒冬,到处都是这样白白的积雪,那时这里的人都在宫室内躲藏不敢出来,而宫室外面则是一片肃杀的景象。
“风雪,我们到了。”华云泽的提醒打断了顾风雪回忆的画面。
轿辇已经在一处华丽的宫殿门前停下,华云泽走下去,回过身来贴心的去扶顾风雪,顾风雪娇媚一笑,纤指搭在华云泽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