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卫青再回到队伍中时,各人的分工已经变了。
卫士雍双手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铜鼎,一步步踏上了雪山。卫青手中持着玉铲跟在身后。
“阿青,最近山里可能不太平,万一发生什么事情,爹爹又恰好不在身边,记住,保命要紧。”
卫青偏头看了他一眼,果然,那帮人是来找他的吗?
“不要光看,点点头啊,你这小丫头,怎么深沉了这许多。”
卫青收回目光,顺从的点了点头,罢了,听他的就是。
“呵呵,我的女儿,现在倒是有点像我了,之前撒泼耍滑的样子,可是和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
见到女儿表面不关心,实际却暗暗竖起耳朵的小样子,卫士雍心内柔软的一塌糊涂,他的女儿啊,可是他此生最爱的两个女人之一。
“阿青,爹还没有跟你讲过爹娘年轻时的故事吧。嗯,离目的地还有一点距离,爹就简单的跟你讲讲……”
“不听。”
“呃……”
“等我们,逃出去再讲吧。”卫青停下脚步直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有种感觉,不,应该说,也许他有种感觉,他们马上就要分离了。“等你带我逃出去,想讲多久,我都听着。”
逃出去之后,你就见不到我了。她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
说实话,卫青并没有想要和他一起逃出去的觉悟,她知道,这卫士雍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甜蜜的陷阱。她若一脚踏入,日后想要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自己毕竟是个冒牌货,以这货对原身的宠爱,万一被他发现了真相,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才不要冒这个险。他家的事不用听就知道很麻烦,当然要有多远离多远,躲还来不及,了解个屁。
“呃……好,好吧。前面就到了,你来帮爹铲雪吧。”卫士雍好好的追忆之情被女儿这出乎意料的回答硬生生打断,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山下,在他们所处山脉的背面,一对人马正在悄悄集结。
“队长,消息准确吗,确定是在这里?”
“准确,我们打进去的探子传回消息,确实是在这里。”
“那还等什么,快点冲过去,把人抢回来,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妈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把那些人打发到这里做苦力,冻死个人了哟,这连马都不肯进的鬼地方。啧,这里得死了不少人吧。”
“哼,就是马都不肯进,才打发那些奴隶来,养一匹马多贵,奴隶还不是应有尽有。”
“妈的,一群人渣。”
“你小子!”被称作队长的男子狠狠给了身旁人一个爆栗,“功夫没见长进,骂人的话倒会了不少,跟谁学的!”
“嘿嘿,没,没谁。”
“赶紧的,干正事了,下去通知一声,叫大家伙准备好,咱们突袭。”
“得嘞。”
那位队长看着前方连绵不绝的雪山,手掌下意识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长剑。
他们要救的人,就在那片山脚下的某个地方。
“快点!一群废物!”在雪域通往外界的一条小路上,猪头正挥舞着手中的短鞭。他总是负责看守运送冰块的犯人。
“妈的,邪了门了,眼皮怎么老跳。”这猪头今早一醒就觉得心慌,眼皮跳了一路,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环顾了一周,视线突然定格在新来的几名奴隶身上,顿时便想起这几日他们带来的外界的消息。他只觉得自己眼前发晕,如果,共平会那帮孙子是冲这来的……
猪头不动声色的四周张望了一圈,这里依旧安静,常年也不会多出什么声响,可今日的安静不知怎么显得格外压抑。
一会儿万一真打起来了,倒不如趁乱藏进雪堆里,自己在这里好歹生活了五年,还不至于就被冻死了吧?
猪头一边悄悄的给自己鼓气,一边不动声色的往选好的雪堆那边走去。
成败在此一举。
“冲!”
利剑出鞘,队长第一个带头从山后冲了出来。
莫措这边的看守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慌了神,待到记起拔出剑来抗争时,敌人已经杀到了眼前。
“小五,他们不在队伍里,跟我去前面。”
“好!来人,跟我走。”
队长带领着小五一众人直奔卫士雍所在的山脚下。
那座山紧挨着平日取冰的河流,卫青等少数几人在山势相对平缓的山腰处取雪制冰,赵儒和剩下的人在河上开采。待到共平会众人杀来的时候,他们彼此已经四散开来。
“站住,什么人!”
士兵们看到来人后自发的站在前面形成了一道防线。
“阿青,快过来!”卫士雍见到下面的情况,第一时间回头找女儿的身影。
好机会!看到下面正要爆发的战场,卫青猛地丢掉手中的玉铲,转身便要跑。可待她反应过来,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雪山,忽然就泄了气。
该往哪里跑。出山,她所知道的出山的路就那一条,路上全是看守的士兵,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很难逃出去;入山,不出两天她就会被冻死。
所以,她该怎么办。
“阿青,发什么呆,快到爹身边来。”卫士雍一把拉住卫青想要将她抱起来。
卫青横下心,既然不能两全其美,“爹!咱们跑吧。”
“往哪跑?”卫士雍焦急的心情此刻反而平静下来,跑去哪,只要她能说出一个合理的路线,跑了又何妨。
“进山!往里走!我们……”
“卫先生!你们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跟我下去。”在山上看守他们的几名士兵一脸警惕的看着这对父女,手中长剑已半出鞘。
“嗯,我们这就跟上。”卫士雍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冲卫青使了个眼色。
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而且,之前对这里简单了解过一点,一旦能成功跑出去,带着女儿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并不难。
但是,再好的机会,也是需要挑一个好时机。
就在这边两队人马打得火热的时候,这片雪域真正的霸主也已经悄悄的来临。
秦国,真正主宰这片雪域的国家。
秦国是唯一一个建在雪域范围内的国家,最初为了抗寒,男女老少皆会习武御寒,慢慢的便演化为一种社会风气。
以武为尊,武者为大,每年光是比武的擂台大大小小就有上千场,场场人声鼎沸。其中参加擂台比武者,若能胜出,又能穿着单裤赤着上身在雪山待上一整天的,都是国内有名的勇士,受人尊敬。这样的人在秦国,都能够享受王侯的待遇。
于是,与之相对的,便是轻文。百无一用是书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体弱多病,在秦人眼中算不上男人。不仅男人鄙视,就连女人也很少会选择书生为夫。
七国之中,秦国武力最强,不好招惹,一旦惹上,便是疯狗一般的报复,但秦国也最笨,那里的人都是莽夫,练武练的脑子不会转弯,这是天下人的共识。
秦国的国君年轻时便是天下闻名的勇者。及冠那日,当着各国使者的面便能举起300多斤的巨鼎,从此扬名天下。
共平会的潜入让秦国的那位莽夫国君雷霆大怒,下令边界的守将鸿涛带领三千轻兵全灭敌军。
此刻,鸿涛带领的队伍离着那个小型的战场也不过一山之隔。
“将军,队伍整合完毕,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当然是现在!难得有两只小猫跑到这边来给我玩玩,这要是去晚了,那还玩个屁。走!”
“是!”
……
“阿青,你怕不怕。”
“不怕。”
“这么大的动静,鸿钧不可能坐视不理,待会儿会再来一波,等到三方到齐,咱们就趁乱跑出去。”卫士雍低头在卫青耳边轻轻的说道。
“好。你先放我下来,我能走。”
卫士雍听话的将她放下来,却又紧紧的牵了她的手。卫青侧过头掩去了眼中的不耐,真要是发生危险,他这样不是挡了自己的活路?卫青虽然只学过几招简单的防身术,但对付这帮虾兵蟹将,似乎不在话下,现在唯一头疼的就是这个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男人。
还没等他们下山,秦国的士兵就已经杀了过来。
顿时刀兵相接,三方混战,喊声震天,好不热闹。山下的奴隶们受到殃及,被砍死的,被推到冰河的窟窿中淹死的,没有几个坚持的住的。
此刻山上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卫青站在高处,一眼就能望见下方的战况。
赵儒充分发挥了他懦弱怕死的一面,左右夹着两个人的尸体,一点一点的往战圈外围挪动。
“呵,这赵儒,倒没辜负他这一身好力气。”卫士雍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我们怎么办,甩掉他们?还是做掉?”卫青没心情看别人的生存之道,她只知道,机会难得。
“做掉!”卫士雍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随即反应过来,“阿青,这是和谁学的,你知道做掉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小孩了,经历的也不算少,你不必拿小孩那套对付我。”
“阿青……是爹的错,不该让你小小年纪受这么多苦。”
“别,说点有用的。你去解决那几个士兵,我来观察路线。”
“好!”
卫青甩开他的手往旁边跑了几步,他们所处的这座山占地最广,坡度虽缓但也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想要观察路线,四处看看是必不可少的。
另一边,卫青刚刚跑开,卫士雍就迅速放倒了一名士兵,他虽是书生,却并不文弱。年少时也曾拜高人为师练过武,不然又如何能凭借着瘦弱的身子骨在这世道立足。既然决定带女儿逃出这个地方,那也不必有所隐瞒。
嗯,对他的警惕又增加了一层。卫青眼角余光看着他伶俐的动作,默默的将这人在她心里的危险程度又提了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