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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当然…要是一个人的话,确实是的。天天要做饭,结果大费周折后,却只有自己吃,整太多花样,光是想想也很麻烦。”
“嗯。”
“可是,大娘她不帮忙吗?难道总让你一个人做这些日常琐事?”
“母亲她一向不懂这些,也不用帮忙。”
“不懂?怪了。像是家务活的话,在家里,又不是客人,要打什么客气腔调,那不是每个人都多少要干一点的嘛,煮饭洗碗,最少擦个桌子呗,难道还分应不应该?”因为半夏的语气似乎过于理所当然,对处于普通家庭中身为母亲的人,却从来不干家务这一点,表现得仿佛本该如此一般,倒让沈习有些不明就里了。
“一方水土一方人情。想必云庸如此,不同长婴而语。”
“这真奇怪,是为什么呢?”沈习这下子更疑惑了,半夏很明显已经彻头彻尾的,把她真正当成了一个云庸来的家伙,为免他再起疑虑,那她也不好表现出对云庸其实根本毫不了解的样子来。
再说,哪里会有正常人竟糊涂到不晓得自己国家的国旗长什么样子,这不科学。可她到底不是那儿人,哪能知道云庸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它具体又和长婴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
云庸与长婴,虽说听起来是两个国家,但在沈习孤陋寡闻的观念里头,不管怎样,以偏概全而言,一切地域引起的差异,无非是人类各自抱成一团的问题。即排他性,大体上可由外观明显的差异(具体转换为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即:白人黑人华人,以及毛发皮肤等等。此不分前后排名)语言沟通的困难(由上条类推)或从种族的类别(当时的五代十国时期,汉人,匈奴,鲜卑,羯族,羌人等,混杂一体,但又互不受统治。后世只笼统将之称为:汉人,匈奴)从而导致在生长环境上,饮食习惯与风土习俗的不同,所受到的人为教育与社会教育下的思想观念的差异。
这些细微的差异,当每一个差异不巧都碰头时,将会产生巨大的不可调解的冲突与无法苟同的人事物观点。当人群中产生排他性时,具体体现在各人所站的立场时,发表出的同一个真理可具备有多种诠释方式,以及不同的说话手法等等。但如果产生了截然相反的意见,仅就个人矛盾而言,严重些至多打一架也就行了,若实在不幸,发展成为某个群体之间的矛盾,在那个动不动就兵戎相见的时代,都是些暴躁老哥的主儿,想当然尔,那就战场上见吧!
所以,既然她和半夏的沟通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障碍,且一直出乎意料的和谐,那不就意味着:这两个国家,它们本就在中国的这同一片土地上。真要说此言差矣,至多也就差了一个历史的长河而已。
“你若有意长驻于此,无需我多言,久了自会明白的。”
“啊?”
“开饭了。”
“喔!好的。”
然而,直到吃完晚饭,也洗好了碗筷,沈习不仅肚子还饱着,脑袋里也是装得满满的一头雾水。顺带一说,这儿是不存在洗洁精这种玩意儿的,因问过半夏,他只说用第一道淘米水便能将碗箸洗得干净了。
便能够如何如何,便能够怎么怎么。他老是这样说。诶,多文绉绉的说辞呵!一听就像个文化人。不像俺们,虽然好歹啃过书,信口拈来的还是:就能咋咋的,就能干啥的。啊…她算是多少明白近来半夏的处境了。原来跟别人对话时,自己分明听得一知半解,却还不能把疑惑挂脸上的这种感觉…真的是…怪让人困扰的。
不过,好在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她还是找不到来时的路,也看不清往后的路,孑然一身的存在着,像没有根的蒲公英似的,任由风将她吹到人世间的任何一个地方,去碰碰运气。
曾经,现在,不管是在狐仙山,还是在学校里,只要她真正落了脚,所到之处就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既然如此,那她就要学着如何去热爱她脚下踏着的这块土地。而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无法一蹴而就的,就像生命,就像一段故事,不可能光靠三分钟热度,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
沈习想,所以这件事,必然是极其严肃,并需要小心审慎的去对待。因为一个人在打定主意热爱任何事物之前,她总得费些心思,知道这事物究竟值不值得她付出一生去热爱才是。对于生活,她不能持以轻率的态度去对待它,更不能盲目的为之付出一生。然而人生嘛,就像腰带,总要有松有紧,除了一个劲儿的埋头努力过好当下的日子以外,沈习偶尔还是难免要幻想一下自己拿着把蒲扇,躺在破藤条椅上醉生梦死,眯眼看着落日余晖的晚年生活呢。
六月的夏季,常常是天一黑下来,竹屋附近就开始响起了蛐蛐儿啾啾的叫声,一到晚上,蛙鸣更是围绕在不远的小池塘周围,一声接着一声,在长夜里荡起了回音,跟牛在生闷气似的哞叫着。竹屋一如既往的世界清净。
就在六月底的某天夜里,沈习在后院茅棚的浴室里冲过凉后,便准备回自己屋里躺着。路过走廊外时,从黑暗里那一片青青翠竹中忽然吹来了一阵清风,穿过旷野,混杂着青草香与金黄麦穗的那种淳厚的味道,一阵一阵的拂面而来。
她停下脚步,仔细去辨别风里每个季节的味道,却只听到竹叶子在一片寂静里,惬意的沙沙做响,不时还从别的地方传来另外一些声音。夜晚的狐仙山,无疑是大自然给予植物与动物的最佳演奏场地。在这儿,万物尽可以即兴发挥,而不受干扰,它们并非真正的艺术家,对于完美绝不过分挑剔,常常是自己捧自己的场,也就无需观众为之喝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