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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朔漠群雄皆侧首

薛君恒捡起这张狼皮大披风回到府里,回忆起刚才的对战场面,心中一动,拔起长剑就在庭院里舞了起来。

那个胡人女子长鞭术比他剑法精妙,他虽然赢了,也是靠《般若众生相》的幻术取胜的,单论武艺,他却是下风。回想起那场决斗,他对仲夫子剑诀的实战用法又加深了几分体会,似乎要触摸到“礼剑境”的门槛了。

时间转瞬而过,蒋冕的寿辰如期而至。这天,华丽宽阔的蒋府锣鼓喧天,爆竹声声好不热闹。在遍布雕梁画栋,曲廊迂回的大庭院里,落座了不少五湖四海的豪杰。

“终南山太乙宫青松真人,赠聚元丹三枚……”管事一边登记贺礼,一边唱道。这青松真人算是道家全真龙门派的代表。

“峨眉山长悟子,赠蜀山桐木琴一张,蜀锦二十匹……”峨眉则是蜀山剑仙门的一处福地,长悟子代表蜀山来贺。

“鞑靼国北凉宫玄鹰王,赠百年冰原雪莲十枚……”

“少林寺慧因禅师,赠嵩山甘露茶五十斤,唐刊古本《法华经》三册……”

“龙虎山天师府张怀真道长,赠神行符三张,五雷符两张……”道家符箓派所赠之礼虽少,众人却心知这些道符的神妙,不以为忤。

“女真国大萨满纳兰明月,赠鹿茸六十对,三百年高丽参二十支……”

“阳明洞王龙溪,赠宋嘉佑年刊印古本《四书》十册,颜真卿《多宝塔碑》唐拓本真迹一副……”

“西藏大轮寺班禅耶古萨,赠纯金龙纹镜一张……”

“……”

接着中原,朝鲜,东瀛,西域,漠北乃至南海一些宗派名流纷纷献上贺礼,蒋冕端坐中堂,满面春风。

“翰林供奉薛君恒,赠上品赤狼毫毛笔三支。”

听到这个名字,蒋冕脸色一变。他对薛君恒的印象并不好,觉得此人粗莽冲动,又从身边那位刀疤脸护卫口中得知蒋莹莹与他亲密无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限制了蒋莹莹的行动自由,不准他随便出门找薛君恒。

“赤狼毫毛笔,这赤狼可是漠北冰原的独有物种,其皮毛所制的毛笔可是上上品。”蒋冕眉头一舒,虽然他不喜欢薛君恒,可这礼物倒是送到他心坎里去了。

望了他一眼,蒋冕绷着的脸松了一下:“你下去就坐吧。”

薛君恒施礼退下,“看来这小子也算有点头脑,未必就真的是个山野匹夫。”蒋冕暗道。

贺礼献毕,来客一一入座,蒋冕开始当众讲些客套之语。薛君恒坐下后,总感觉有两个方向隐伏杀机。他暗暗观察,发现一股杀气来自北凉宫玄鹰王身后的一对男女,另一股杀气则来自于蒋冕东侧的蒋生与严嵩。这几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似乎是如鲠在喉。

薛君恒暗笑了一声,叹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可叹没看见蒋贤弟,如能拉他同桌共饮,方为快事。”

而那边的玄鹰王身旁那对男女,遥指着薛君恒对着玄鹰王耳语了几句。玄鹰王勃然变色,他想了想,收敛了怒容,腾然站起,抱拳向着蒋冕大声喊道:“蒋大学士,本座有个提议。”

群雄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到玄鹰王身上。只见他身长不过七尺,面色森寒,身披玄色对襟皮衣,手持玄铁拐杖,身上虽是胡人祭司装束,头顶却跟中原人一样束发挽髻,只是发髻上没有裹巾,也未插发簪,而是横贯了一根长长的苍鹰羽毛,给人以凌厉老辣之感。

“久闻中原儒门英才辈出,本座不才,带了两名不成器的弟子,想跟贵派的后辈切磋一二,点到为止,院主觉得如何啊。”玄鹰王面带笑意,直勾勾看向蒋冕。

蒋冕心中不悦,他秉承了理学一脉不喜武斗的理念,所以才对薛君恒无论是气质还是作为都瞧不上眼。但如果当着天下万教的大能面前拒绝,势必会让人觉得儒门怕事,不敢派人切磋。

“这是我的爱徒莎曼。”玄鹰王指了指他身后那名冷傲女子,她与她师兄古力前几日曾在杨树林与薛君恒斗了一场,吃了大亏,决心在这里找回场面。

莎曼提着九节鞭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紧身的劲装衬得其娇躯格外凹凸有致,如墨的秀发与冰雪般的肌肤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巾帼风采,令场下各派年轻弟子一阵唏嘘。

蒋冕见上来的是个女孩,眉头一皱,说道:“玄鹰,如此成何体统,难道要我派弟子上去与妇人厮打不成,简直有辱斯文。”

“那是你们中原的规矩。在鞑靼,强者为尊,莎蔓是本座最得意的弟子,你们翰林院未必有人能胜她。”玄鹰王笑了笑:“若是偌大中原儒门,无人敢战我鞑靼一女子,本座不会强勉。”

一旁的女真国大萨满纳兰明月也走了出来说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讲究男女大防,可这是俗世的规矩,大家都是万教修行之人,何必拘泥于此呢。”纳兰明月有心看热闹,故而出来帮腔。他这一开口,漠北罗刹国红衣教,东瀛柳生家族,西域查哈儿汗国等外邦教派代表纷纷上来捧艮,蒋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严嵩,你上去,跟她过几招。”蒋冕虽不悦,但总不能真的畏战,且他对严嵩这个得意门生,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莎曼瞥了严嵩一眼,一脸不屑。严嵩也感觉到了蔑视,他心中忿恨,脸上却带着笑意:“姑娘,在下严嵩,请多指教。”说完,霎地抽出腰间软剑袭杀了过来。

莎蔓将鞭一挥,搅开了严嵩抖来的剑,接着她一记转身侧踢,踹向严嵩小腹气海穴,攻势凌厉干脆,好似草原上饿狼扑食,鹰击长空。

严嵩后退数步,并拉回长剑护住上身。儒门的武功经朱熹改良以后,以软剑远距离进行点刺扫击,或以小弩射击,不善于近身搏斗。莎蔓有意拨开他的剑势,并猛然近身用腿法攻击,便是看准了他这一弱点。严嵩虽然及时拉开战圈,但对方电光火石间差点找到他的破绽,使他显得很被动,已然落了下风。

严嵩见身手招式上落了下风,急忙运动内气,催动浩气诀,气自丹田,膻中上涌至喉舌,发出了一声长啸。

啸功本源自先秦道家,属于行炁法的一种。汉魏时诸葛孔明,嵇康,阮籍等归隐山林,遍访世外高人,学得啸功,此法从此传入儒门。儒家将浩气诀与啸法融合,创了一门绝招,便是严嵩所使的“山河怒”。这一啸之下,内气催动音波,使人振聋发聩。

严嵩见莎蔓被啸声所撼动,以为得计。正要欺身上来,用剑降伏她。谁知突听莎蔓一声娇叱,她如狐兔般猛然钻进严嵩周身两尺内战圈中,拔出腰间匕首,抵在严嵩脖子上。严嵩本不善于近身格斗,又毫无防备,顿时汗流如注,不敢妄动。

莎蔓冷笑一声,伸腿一绊,将已被制住的严嵩跌倒在地。胜负已分,场下议论纷纷,玄鹰王一脸赞赏地看着莎蔓,哈哈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原来玄鹰王早年曾闯荡中原,在儒门高手手下吃过这啸功的亏,回冰原后,他苦心思索相应的克制心法,并传授给了莎蔓,莎蔓适才是假装中招,引严嵩露出破绽。

“还不退下来。”蒋冕神色淡然,心中却是极不高兴。严嵩灰头土脸地下场回到座位。

此时场面变得极为尴尬,虽然严嵩并非儒门最杰出的弟子,但比他资历深的后辈大多从翰林院出师,去朝廷六部及地方官署任职了,不方便在这种场合与人比武。且今天是蒋冕主场,倘若杨廷和,杨一清等人派自己门生应战,就是胜了,蒋冕面子上也不好看。

莎蔓挺身直立,扫视群雄,双眸里尽是冷傲,却不乏娇媚。场下不少年轻弟子都不禁默默咽了口唾沫。

园中,罗刹国红衣教,东瀛柳生家,女真国纳兰明月等番邦势力都幸灾乐祸地看笑话,而中原这边太乙宫,少林寺,阳明洞,蜀山等宗派来客虽有不满,但却不方便强出头,场上场下一片静默。

“我愿与她一战。”一声铿锵豪语传出,响遏行云。众人一齐侧目看去,是名襴衫书生,但见他身长八尺,体态雄壮,眉目间一股锐气,似能贯冲霄汉。此人正是薛君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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