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君恒收了雷浅,他心中满意,这才阔步离开县衙。
回到家中,卓妮早早为众人备好了饭菜,大家一一落座,唯独紫桐静静侍立在薛君恒身后。
“紫桐姑娘,怎么不坐。”薛君恒回过头,不解地问道。
“婢子奉我家小姐之命服侍公子,不敢僭越。”紫桐拘谨地答道。
“不要再自称婢子了,你随我们同行千里,便是自家人,快坐下。”薛君恒语气诚恳,莎蔓也跟着劝她,紫桐心中一暖,这才大方地坐下。
“公子,婢子打探到那师爷董祥的来历了。”饭毕,薛君恒回到书房,紫桐端了一杯茶到桌岸旁,一边帮他磨墨,一边汇报着。
“呀。”薛君恒一脸惊喜:“我记得没吩咐你做这个啊。”他在衙署,瞧见那董祥一副奸诈相,心中疑虑,紫桐细心入微,注意到薛君恒对此人有所提防,也没等他吩咐,便抽空去外面调查了一番。
“公子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您的表情早已将自己出卖。”紫桐微笑地看着他答道,薛君恒多次表示不拿她当下人,紫桐也逐渐放开了很多,笑容中还带着一点得意。
“姑娘真是兰心蕙质,难怪梦竹老师这般看重。”薛君恒笑了笑,静待她下文。
紫桐被他这么一夸,玉颊微有些红晕浮现,顿了顿乃道:“董祥并非本地人,来自陕西西安府,本是那边的山贼组织绿林盟的军师,因躲避追杀逃至此处,被兴王收留,举荐他在钟祥县做了个小吏。”
“绿林盟,霹雳堂,兴王,这小小钟祥县倒是卧虎藏龙。”薛君恒沉吟道:“大明皇家有祖训,藩王不得结纳江湖人士,这兴王敢收留绿林盟的军师,其志不可估量。”
紫桐点点头,薛君恒又好奇地看向她问道:“这些情报不是一般人所能打探到的,紫桐姑娘手段不简单啊。”
紫桐闻言一怔,颇有些为难,想了想她还是说道:“奴婢曾是细柳宫的人,蒙我家小姐再造之恩,方得脱离贼巢。”
原来这细柳宫是洛阳的一个隐秘地下组织,专门训练杀手刺客,收钱买命。细柳宫的杀手也许武功修为不是最高的,但打探情报,暗杀,用毒的手段却无不是一流的。
紫桐曾奉命刺杀梦竹,但技不如人,反被梦竹生擒,梦竹见她聪慧漂亮,不忍杀之,留她在身边,紫桐本性不坏,梦竹又气质出众,待她也是极好,如姐妹一般,她心中感动,从此忠心追随,成了梦竹的贴身剑婢。
薛君恒不禁感慨万千,一是同情紫桐的身世,对她又增添了几分怜惜之情;二是感激梦竹留紫桐在他身边的用意:紫桐是杀手出身,江湖经验极为丰富,无论是办案,还是与黑道中人打交道,紫桐无疑是最为得力的助手。梦竹之细心入微,如何令他不感动。
嘱咐紫桐先下去休息后,薛君恒读了会儿书,又打坐运功片刻,方才睡去。
第二天清早,他来到县衙,见雷浅早早前来点卯,精神抖擞,君恒笑问道:“雷兄可曾成家啊?”
“不曾。”雷浅颇有点难为情。
“你既是单身一人,不如搬到本县府里吧,早晚有很多事要请教。”薛君恒注视着他,建议道。
“是。”雷浅激动地应道,薛县令如此相邀,算是完全把他当自己人了。
“薛大老爷早啊。”不远处,董祥摇着羽扇,笑呵呵地小跑入堂,一脸谄媚地向薛君恒问安。
“亮甫兄有礼了。”薛君恒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并请他在一边坐下。
“启禀县老爷,晚生在路上遇见兴王府管家,他差晚生送来拜帖,言兴王及世子今日要来拜会。”董祥笑嘻嘻地递上名帖。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薛君恒心中感叹,他对兴王父子更加好奇了。
处理了一上午的公文,突听衙署外传来车驾吆喝之声。
“启禀县老爷,兴王爷驾到,请求一见。”有衙役冲进来大声喊道。
“有请。”薛君恒也想一探兴王父子虚实,站起身,笑着往迎客厅走去。
“薛大人,本王久慕盛名,今日终得一见,大慰平生啊。”只见一名华贵雍容的中年绅士,头戴平天冠,身穿圆领银丝边蜀锦长袍,蓄着短须,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一边拱手,一边笑着打量薛君恒。
“七品小吏,不足挂齿。”薛君恒谦虚地应付着,他注意到这兴王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名十多岁的小孩,看似懵懂天真,可他一双眼眸里,那股寻常孩童少有的精光却是难以遮掩的。
“这位是令郎?”薛君恒好奇地问道。
“熜儿,还不向你崇拜的薛大人行礼。”兴王捻着胡须,慈祥地看着他的小儿子,催促道。
“朱厚熜见过薛大人。”朱厚熜极有礼貌地做了一揖,声音稚嫩,但讲话很有条理:“薛大人身为翰林,既威震北域,又诛杀白莲逆党。熜儿一直视您为榜样。”
“小王爷过奖了。”薛君恒见这小王爷生的可爱,伸手正要去摸摸他脑袋,猛然间他心中一凛,收回了手掌。
“好强的内功,虽然刻意隐藏,但却瞒不过我。”如今《般若众生相》中《百兽卷》的佛门心法已被薛君恒掌握得炉火纯青,论对神识力量的运用,就是蒋冕也不及他。他能探知到,朱厚熜神念力之强大,没有一定内功根基是不行的。
“二位请坐。”薛君恒请兴王父子到会客厅坐下,扮做衙役的紫桐不等吩咐,便奉上了茶点。
兴王一边品茗,一边问道:“我只知薛大人文武全才,但不知案牍之余,有何雅好啊。”
“除了剑术,君恒喜欢音乐,术数,但俱不精通。”薛君恒倒也不是谦虚,出使鞑靼他在乐道上荒废了许久,本待找梦竹恶补,可京城还没坐热,就给外放到湖北做了县官。
“本王这里有焦尾琴一张,唐伯书画真迹一卷,本是宁王所赠,愿转送大人,以表敬爱之情。”兴王笑呵呵地令下人献上宝物。
“王爷抬爱,实不敢受。”薛君恒话锋一转:“下官有一言也许不大中听,久闻宁王在江西欺压百姓,素有谋反之意。古语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爷交友,当须谨慎呢。”
兴王与小世子朱厚熜对视了一眼,各自目露异色。薛君恒这一席话虽是在说宁王,也是在暗中提示兴王谨守本分,自己是不会被随便拉拢的。
“薛大人真乃忠直之臣。”兴王虽被拒,脸上却无丝毫不悦,吩咐下人撤了礼物后,与薛君恒寒暄几句后,便告辞离开了县衙。
薛君恒望着兴王父子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薛大哥。”莎蔓虽穿着捕快的制服,但玉肤凝脂,难掩其天生丽质,自是别有一番风韵。她见薛君恒在发呆,走近他身侧问道:“这兴王为人不错,那小世子也很可爱,你为何要拒绝他们的礼物呢?”
“可爱?”薛君恒不禁笑道:“这可爱的小孩,只怕武功在你之上呢。”
“我不信。”莎蔓樱唇气鼓鼓地抿起,如今她在薛君恒悉心指点下,剑术突飞猛进。论实战,她自信能与曾经的师父,如今的仇人玄鹰王一决高下了。
“不好了,有大案子。”薛君恒正要向她解释,被这门外突然传来的呼叫声打断,原来是雷浅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你身为捕头,自可缉凶查案,何必奏报于我。”薛君恒不解地看着他。
“凶手是个高手,武功在卑职之上。”向来沉稳的雷浅此刻却是一脸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