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一连翻越三栋公寓，只有刚开始的那一间出租屋里有人，藏身在最后屋子的角落，身体蜷缩成一团，隐匿在黑暗中，放缓呼吸节奏。
龙门外环这地方寸土寸金，很少会有房东留着房间不肯租出去，来这里的讨生活的人多如牛毛，几乎塞满了外环每一个能住人的角落，他一路过来，却惊动了少数几个住户，这本身就不正常。
李楠将疑惑埋在心底，抬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窗户，没有一点动静，又过了几分钟，依然没有任何人接近这里，他缓慢的起身，双脚在地上轻轻挪动着，来到窗户底下。
“吱吖。”
就在这时，这间屋子的门锁却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旋即门便打开了，窗外吹来了一阵冷风，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抱怨的声音。
“谁开的窗？冻死了！”
他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开灯，墙上的一盏壁灯发出了微弱的白色光芒，为漆黑的夜晚提供了一丝丝光亮，中年男人也看到了躺在墙角的一个男人。
只见他微微动了一下，抬手做了一个遮掩的动作，含糊不清道：“谁啊？”
中年男人见状，一开始是惊疑，随后又平静下来，龙门外环这地方能住人的地方本来就少，寓公为了利益最大化，常常会一间房租给几个人，长工们虽然有怨言，但为了分摊一些房租，也就默认了这种事情，于是租房就演变为了租床位，房间变成了公共空间。
他将李楠想成了另一名租客。
李楠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开口问道：“你也住在这里？”
中年男人坐在地铺边上，打量着李楠的模样，心中想着这也是一个为生活所迫的长工，便说道：“我来的比你早，前几天出了点事就没回来，你是哪里的？”
“大丰机械厂的，我昨天早上来。”李楠神情麻木，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大丰机械厂的工资不低，好好干吧。”
中年男人也没多说什么，拉了灯就躺下休息了。
可不远处的李楠，缩在地铺的角落里，头皮却有些发麻，这间房的另一个人，有过一面之缘，还交流过几句话，但对方现在却表现的是第一天认识一样。
纵使李楠三十四年的人生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但眼下的场面他真没见识过。
在那个晚上，龙门外环的车站前，那一伙被近卫局高级警司星熊盯上的人里，其中领头的便是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可他们都是死人，一个死人还能重新回到人世间？
李楠想了想，闷声闷气道：“大哥你是哪里人？”
许久，才传来了对方的声音：“九龙人。”
李楠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没错了，他得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睡不着的，一来不敢睡，二来经常熬夜开车，身体也习惯了熬夜，便借着话头继续问道：“大哥，前几天外环这里发生什么了？”
“没事，就是一点小事情，已经解决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返工。”
对方并不打算深入话题。
而这个时候，李楠裤子口袋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声，他将手机掏出来，只见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短信，发送方的号码是六个零，内容也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鸳鸯法。”
李楠盯着这三个字，恍然大悟，几年前他也听说一些都市怪谭，其中最为出名一次的就发生在老城区。
一名来自哥伦比亚的女孩过劳死在公寓里，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依然继续上班加班了多天，最终在周末参加公司体检时，量血压的医生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脉搏，她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当场死去。
中了鸳鸯法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会凭借着身体里残留的生前记忆继续生活，极难分辨，但一朝被人点破，当即便会死去。
李楠关了手机，不远处的那一位中年人便是身在鸳鸯法中而不自知的可怜人，他生前的执念极重，哪怕死去多时也还在坚持着。
这时第二条短信也到了，发信人还是那一串零，内容却让李楠深深皱眉。
“不要轻易点破此人，他被人施展的鸳鸯法，放大了内心的执念，一旦点破，立刻化为怨灵。”
被人施展了鸳鸯法？
李楠看着这几个字，脸色都变了，施术者用心何其险恶，那天龙门外环的游行，有很多人看到了死者，只要有一位当场惊呼“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当场就会催生出一个可怕的怨灵！
“你不睡觉干嘛？”
耳边忽然出现了阴恻恻的声音，李楠瞬间将手机关上，翻了个身，低声道：“我老婆发的短信，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中年人语塞，没好气的说道：“大半夜发春，钵兰街辣妹难道不够味？”
话音刚落，只见一阵轻微的响声，一个人影轻轻的落在了窗边，向里面看了一眼后又匆匆离开了。
由于李楠是背对着窗户的，又蜷缩着身体，因此并没有人能清晰看到他的样子。
“那是什么？”中年人瞠目结舌的抬头看着窗户。
李楠含糊道：“也许是一只猫，或者猫头鹰蝙蝠什么的。”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李楠没有说话，对方看的不错，那的确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来找他的。
不多时，对方又折返回来，站在窗边看了几眼，却没有离去。
中年人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开了灯，看着站在外面的那名蒙着面的白色马尾女子，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始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李楠心中暗叫不好，他估摸着不是自己暴露了，而是旁边这一位活死人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顺带着把他也带沟里去了。
这纯熟运气差，怨不得别人。
“你，叫什么？”
女人的龙门语并不纯熟，带着浓重的口音，李楠听出她似乎是东国人。
“你是谁？！”中年人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怨气。
白发女子死死的盯着中年人的脸，缓缓说道：“龙门近卫局特殊行动组，高级警司白雪。”
